「那人來的那天,我正和大隊長的兒子在家裡玩呢。」
「那孩子叫栓兒,聽說我要去縣城的福利院,非要跟著我去,說一個人在家太沒意思,整天餓著肚子,要是那天餓死了,可沒人陪你玩了。」
「我和栓兒玩了幾天也熟悉了,可還是說你去不了!」
「他問問啥?你能去,為啥我就不能去?」
「我說我全家人都死絕了,我爺我奶、我爹我娘,我妹都沒了才能去,你家人死絕沒有?」
「栓兒一聽就不吭聲了,賭氣一樣不再理我了,過了一會又說,等俺家人啥時候都死絕了,我再去縣城找你!」
「我看著他認真說話的模樣,有點想哭,可又哭不出來。」
「我想說,俺家六口人就活我一個,你真是坐在蜜罐里也不知道甜吶」
「說話的功夫,那人便推著一輛二八大槓的自行車進了大隊長家門。」
「我趕緊抬頭,見那人身子很高,長的白白淨淨的,大概四十多歲,跟我爹歲數也差不太多。可我爹比他黑瘦的多。」
「知道我就是要接走的人後,他沖我笑笑,拉了個板凳坐在我面前,問我叫啥。」
「我說我叫李辛,他又問那個辛,我一下子愣住了,這麼多年也沒人給我說是那個辛啊。」
「本來鄉里有個小學,可那年月命都保不住,誰還有功夫上學,我就一直沒學過讀書寫字。我搖頭說不知道俺爹給我取的啥名。」
「那人又聽了我家的事情後嘆了口氣,就說以後你叫李辛吧,辛苦的辛。無論是不是這個辛字,你都給別人這麼說。」
「說完,他用根木棒棒在地上寫了個【辛】讓我看。」
「我只會嘿嘿傻笑,根本不認識,但也不敢得罪人家,只好強行在心裏面記住這個字的模樣。」
「他來了我也走不了,因為大隊長還在村里發救濟糧,得等人家回來開了介紹信和證明信才能走。」
「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大隊長終於回來。」
「那人見大隊長回來了,本來坐在凳子上趕緊站起了身,臉上還帶了幾分懼怕的神色。」
「我在旁邊看的好奇,這人打扮乾淨,穿的整齊,一看就是在縣城裡享福享慣了的人,怎麼還能怕我們村的大隊長呢?」
「誰知,大隊長見了那人眉頭一皺,厲聲大罵:怎麼搞的,他們怎麼派了個臭老九過來?!」
「我不知道臭老九是什麼意思,但也感覺好像是罵人的話,那人更小心了,不斷點頭陪著笑臉。」
「對不住,對不住!最近各村各鄉沒的人太多了,都是一家一家的沒。司機、主任,醫生,連保育員都出去接人了,孤兒院實在沒人可派,只能讓我來了。」
「哼!接了人趕緊走!別讓我再看見你!對了,你叫什麼?」
「大隊長顯然不願多事,掃了他一眼往屋子走去,去寫證明信。」
「那人趕緊跟了進去,終於說了他的名字,叫」
「戴敬之。」
「我在後面傻傻的聽著,莫名覺得這名字真好聽。總比我爹叫李根生,我爺叫李有慶好聽的多。只是也不知道戴敬之三個字怎麼寫。」
「行了,趕緊走吧!本來說留你們過一夜,明天上路,你也知道不能留吧?」
「大隊長開完介紹信後就把那人攆出來了,那人不斷點頭,還是陪著笑臉說,不能留,我知道,不能留!」
「於是,我跟戴敬之餓著肚子,就連夜從李家莊出發了。」
「他騎著自行車,拖著我,我抱著我娘做的棉襖棉褲,他見了還笑,說到了福利院國家管你們的衣食住行,啥也不用拿。」
「我卻不聽,將我娘做的棉襖棉褲摟的緊緊的,說啥也不扔掉。」
「他勸了幾句見我不聽也不再勸,嘆了口氣騎上車帶我就走。」
「我們村距離縣城少說五十里地,就算騎著自行車一晚上估計都趕不回去。」
「更不要說山路崎嶇,碰到騎不過去的地方,他只能下車推著走,讓我扶好,莫要摔下山溝溝里。」
「可我抱著我娘的棉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