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是這樣一種人,不管他娶的是誰,不管他以何種原因娶她,既然成了他的妻子,他便會待她很好。
所以最初的時候,楊夢嬌是滿意的,有一種得償所願的欣喜感。
但人心莫不如此,得到許多,還想更多,**永難滿足。
她會有意無意地拿他對自己和對表嫂進行比較。
然後發現,他對她的前妻總是有說不完的私房話,時時言語帶笑,而對她,雖然也是溫和以對,但總是說些家中的、孩子的瑣事這些她不怎麼感興趣的話題。
而且時間越長,兩人的話越少,他不像楊執一樣把全副的精力都投注到她身上,他關懷孩子比關注她多,除此之外,他讀書、下棋、畫畫,撫琴,與朋友吟詩唱和,遊山玩水,就是對著一盆盆栽也能默默地賞玩半晌,完全沒有她插足的余隙,讓她甚感不是滋味。
特別是每年他前妻的忌日,他都會去寺廟中住幾天,而家中因為他的緣故,也會隨之齋戒數日,當她怒氣沖沖地問起時,家中的管家說,這是前些年留下來的習慣,如果夫人不滿意,可以改。
她是改了,可是心中依然不痛快。
好像她和丈夫之間一直住著第三個人,那個人牢牢地霸占著丈夫心中的位置。
其實想想,楊小姐真是在吹毛求疵。
看看周圍的豪門貴婦,哪個不是這樣活著的,男人有男子的世界,女人有女人的圈子,女人何必非要樣樣插手男人的生活?
表哥家世顯赫,君子端方,為人長情又潔身自好,她是多少人羨慕的對象,可她還不滿足,偏要和過世的表嫂比。
問題是,怎麼比?
表哥和她談古論今,評點時事,聊四方風物,她有表嫂的見識麼,能接得上話麼?
表哥喜愛的一切,讀書、下棋、撫琴、吟詩,她感興趣麼?
她見過表哥和朋友們限時限題作詩時,表嫂也參加,所有的人都必須站著作詩,只有表嫂被允許坐著,她心裡羨慕,可是讓她這般以詩文畫論交,加入他的朋友,她加入得進去麼?
還是那句話,不攀比,她和表哥便有一個溫馨的家,有一雙可愛的兒女,兩人閒時聊聊孩子,聊聊家事,一輩子也就這樣淡淡暖暖過去了,但她偏不,不攀比不成活,不攀比便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
特別是,表哥對她,絕不會像楊執那樣,以她為中心,毫無原則地支持縱容。
有一次,她和表哥說起,幾個豪門貴婦鬥富。明明是她的頭面更貴重些,偏偏是另一個貴婦的贏得了頭彩。
原因是,該貴婦為了讓自己的孔雀頭面出彩,硬是貼出尋找招風耳的告示,然後招來一個招風耳奇醒目的人,待那人畫上孔雀狀,那一雙紋飾過的耳朵,就像迎風展開的孔雀屏,硬是把一對並不算十分貴重的耳飾襯得風華絕代,再加上其他不俗的裝飾,於是該貴婦贏得了頭籌。
楊夢嬌說起這個的時候甚是憤憤不平,表哥聽著,神色漸漸嚴肅起來。
雖然他說話的語氣儘量克制,可楊夢嬌依然聽出他語氣中斥責之意,大意是說,身在鐘鳴鼎食之家,不知人間疾苦,這世上不知多少人還在忍飢挨餓,賣兒鬻女,他就親眼見過一次大災後那些流民的慘狀,自家不能做些什麼也就罷了,卻還要這樣炫耀鬥富,簡直是無聊至極,尤其是,這樣做,何以為孩子的榜樣?
然後嚴令禁止她再和那些人來往。
楊夢嬌聽著,臉漲得通紅,一股氣血湧來來,不由脫口而出:「夫君讓我不要和那些人來往,那你的前妻就不和那些人來往嗎?難道她除了吃風喝月外就不做些貴婦們之間常做的事麼?」
表哥的眉頭緊緊地蹙著,終是克制住了自己,說道:「想知道她會怎麼做嗎?那我告訴你,就是那一次旱災,她看到城外的災民,那時她還沒有嫁給我,而且只是一個過路者,卻憑藉一己之力,參加了一個當地舉辦的書畫大賽,拔得頭籌,然後把獎金全部捐給那些與她毫無關係的災民。
至於貴婦們之間常作的事,她在做,你的母親我的母親也在做,難道大家都這樣無聊鬥富了?
錯了就錯了,改過就是,還這樣辯駁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