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動道,「上次聽到還是十幾年前的宋蒙大戰,兜兜轉轉十八春秋,怎讓人不心生感慨。」
「江山如畫樂如筆,正是吾等彈奏樂曲,方才記下了這數千年華夏大地的皇朝興衰,歷史進程啊!」另一名老樂師亦是雙目含淚,含笑出聲。
鼓聲來的突兀,結束也甚是突然,明明音樂正來到巔峰處,卻戛然而止,只是近乎鼓聲停止的剎那,一縷笛音悄然而起,精準無誤地接住了鼓聲的最後一個節拍,同時笛聲悠揚,飄然而灑脫,宛如青衫少年仗劍江湖那般的放浪不羈。
見姚若愚微微頷首,黃瀾輕笑道:「碧水音坊以笛子冠絕八大音坊,現在在吹奏的應該是碧水音坊現在的頭牌樂姬柳恬。」
笛音迅捷飄逸,帶著眾人思緒飄然而起,卻又旋即而落,方才低至谷底,笛音恰到好處地消失於空氣中,由一曲盪氣迴腸的古箏鳴樂緊接而起,霎時猶如千軍萬馬破空來,馬蹄踏處,山河俱震,透著浩瀚的金戈鐵馬之氣勢。
琴聲方歇,又是一名樂師開始奏樂,如此這般,八大音坊一家接一家,堂鼓、笛子、柳琴、簫、琵琶等等,直至第七位樂師所吹簫音緩緩落下,湖面驟然歸入平靜,可是下一刻,就聽叮地一聲,有人一指勾弦旋即彈撥,五指揮灑,盪出了一片淒婉而清冷的琴音。
「漢、漢宮秋月,這是漢宮秋月!」
人群中,不少先前沉浸在連環奏樂中的觀眾忽然如夢初醒,紛紛失聲驚呼起來,不過旋即,他們就自動安靜了下來,細細體會著那樂曲中的哀怨悲愁。
一曲過罷,偌大西湖竟是鴉雀無聲,岸畔圍觀的無數人都仍然沉浸於那份寂寥清冷,渾然不知自己還身處於西湖,恍惚中,都是隱隱覺得自己就是那曲中宮女。
直至良久,率先自這份意境中醒來的姚若愚回頭看了眼船艙,微笑著站起身,重重地鼓起了掌。
這道掌聲頓時打破了寧靜,不過頃刻,整個西湖此起彼伏地響起了漫天掌聲,無數人歡呼著八大音坊的名字,就如後世lol世界賽上各隊粉絲的搖旗吶喊一般。
就在姚若愚耳畔都被掌聲淹沒的時候,他忽然有所感應,抬頭望向半空,不獨是他,四周人群中不少修行好手都是第一時間發現異樣,紛紛抬頭望向西湖高處。
抬頭仔細掃視片刻,姚若愚忽地瞳孔一縮,駭然望向那藍天白雲的深處,若是他剛剛沒有看錯,那片純淨的雲層內赫然隱有一名背負古箏的紅衣女子。
雖是匆匆一瞥就被雲層遮蔽,但是莫名地,姚若愚心頭微微顫動,那是一種見到美好事物後的本能反應,哪怕他的武道已入魂境中段,仍是不可避免。
此時,也有更多人發現了雲層中隱藏著的那名紅衣女子,一時譁然不斷,都是驚詫地望向半空,直至氣氛火熱到巔峰的時候,仙水音坊旁的花夢音坊巨舟上,坊主李師師緩步而出,眼神欽佩地凝望著那雲中紅衣,朗聲道:「請江南第一美人,獻舞!」
「什麼?」姚若愚頓時駭然,訝異道,「那是江南第一美人?」他自然記得,當年初到秀州府的時候,江南第一美人應知府呂程歡的邀請前往賽詩會,結果因為江湖群豪爭奪湛湖劍而中止了大會,沒想到那年沒有見到,今日卻能親眼一睹佳人芳顏了。
與此同時,晴朗的天穹高處,厚重而縹緲的雲層緩緩四散,那紅衣兩袖流帶,身姿妖嬈而輕盈地從天而降。
身處於半空,有輕紗蒙面的她竟是直接舞動起來。
寬袖如瀑的她,靈動如狐仙,飄逸似流雲,清雅若明月,一人於高空處起舞弄清影,恰恰印證了那句何似在人間。
舞到興起了,忽地柳腰扭轉,嬌軀順勢旋動,兩袖廣帶亦是飄然而起,迴旋如圈,而若是動作緩了,便是蓮步翩翩,快而不亂。
此時沒有樂師為她的舞蹈奏樂,可是不知為何,正是這唯有湖水波瀾之聲音為伴奏的舞姿,愈加顯得寧靜而嫵媚,明明是恬靜到沒有一絲煙火氣息,但是凝視著那翩然如鶴的舞姿,所有人的三魂六魄都是莫名地為之傾倒,被之吸引,被之誘惑。
江南第一美人,雖然因為輕紗遮面而看不到容貌,可是單單就舞藝來說,卻是真的有冠絕江南乃至華夏的實力,縱然姚若愚這種直男癌,素來欣賞不來這種民族舞蹈的他也是被那優雅且嫵媚的舞姿所吸引。
舞步翩然,伊人第四次旋身過後,身形恰巧迴轉向八大音坊方向,秀目如水,和正看過來的姚若愚遙遙對視了一眼。
向來警戒心十足的姚若愚此刻卻渾然沒有生出什麼警惕,因為他全部的心思都沉浸在了那雙嫵媚勾魂的如水眼眸內,全然忘卻了四周一切。
這一刻,那一襲曼妙如仙的紅衣,在姚若愚眼中微微變化,不再是那面戴輕紗的江南第一美人,而是那名集嫵媚、憊懶、狡黠於一身的傲嬌少女。
她是如此的傲嬌,以至於哪怕是時時刻刻都在為自己付出,卻始終都要維持著她的尊嚴,哪怕那尊嚴,在面對自己時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第四百四十七章:紅衣於舞人憶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