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追殺,虞禾坐在尚善頭頂平復氣息,仰頭看謝衡之,他正望著天際不知在想些什麼。
尚善朝著西方飛馳,正是日落的時候,一輪圓日像浸在金水裡的珍珠,刺眼的光芒讓虞禾有些睜不開眼。
謝衡之卻像是感受不到似的,直直地看向前方。
金霞籠罩著他,映得他好像一尊發光的神像。連原本清冷的眉眼輪廓,都被這層光輝給隱去了鋒銳,變得溫和而沉靜。
感受到虞禾的視線,謝衡之低頭看她,問:「好些了嗎?」
她搖搖頭。
「我沒事。」
說著,她指了指尚善,有些懷疑地盯著他看。
謝衡之苦笑一聲,在她身邊坐下。「他並未受我威脅」
「怎麼可能?」虞禾有些不信,她敲了敲尚善堅硬的鱗片。「你這麼有義氣?」
魔蛟的鼻子裡嗤了一聲氣,聲音大得像風鼓。
他說:「我只有你一個好友,活幾千年夠久了。」
虞禾有些將信將疑,畢竟尚善之前可是惜命得很,哪裡像是會覺得活夠了的魔。
但人家都這麼說了,她還這樣將人往不好的方向猜,也是有點沒良心,無論如何尚善的確是救了她,萬一是真覺著魔生無趣,真情無價呢。
更何況尚善來得這樣及時,多半還是受了謝衡之掣肘。
謝衡之聽著並不言語,不動聲色地睨了尚善一眼,面上冷冷淡淡的,尋不見絲毫感激。
虞禾百感交集地嘆了口氣,又想到許多人和事來。
霽寒聲此刻是什麼感受?還有鶴峰主和柳汐音他們,她的那些故人,是不是都在想辦法找到她,勸她接受這不公的天命。
「今日的夕陽很好。」
謝衡之的語氣,好似是在感慨什麼,又像在安撫
她亂糟糟的心緒。
虞禾散亂的髮絲被他撥弄至腦後,重新挽了一個髮髻。
他這樣不慌不忙,淡然到有點過分的態度,讓她也升起一種事到如今聽天由命的釋然。
虞禾朝著日落處看去。
夕陽的變幻總在瞬息間,原本刺目的金光已經泛起赤色,似是一片金海上蔓延著烈火。
謝衡之伸手將她扶起來,她站起身,睜大眼目視前方。
入眼是開闊的天地,蒼茫渾厚的山丘,亦或是川流不息的江河,都被餘霞染上了一層耀眼的輝光。
那些霞光攀上他們的衣袍,隨著高處的狂風拂動他們的衣衫,仿佛熾盛的火焰在躍動。
虞禾就覺著,這片火焰仿佛燒進了她的胸口,讓她心底莫名也跟著發熱,一股落淚的衝動無端湧上來。
她有不久不曾好好地欣賞過日落了,許許多多的麻煩纏上來,再好的風景也是無暇顧及。
細想之下,在悔過峰的那段日子,雖說雜務令人疲倦,倒也沒消減她的閒情逸緻,遇到了好看的風景,她還是會駐足靜靜地欣賞一會兒。
那個時候她還會想,不知相隔百里的暉陽劍宗,是否也有這樣的好風光。
謝衡之以前總陪著她看風景,天各一方後,他是否還會停下腳步,溫柔依舊地注視山川日月?
回憶到此處,虞禾情不自禁道:「你以前不喜歡看風景。」
謝衡之這樣的人,再驚心動魄的風光,於他而言,與劍宗山巔的雲霧並沒有分別,不值得側目,更不會為此有絲毫留戀。
虞禾想,那個時候,她在謝衡之眼底,也是這些雲霧一樣的。
他經過,將雲霧攪亂,再毫不留戀地抽身離去。
當初耐著性子陪她去看那些無趣的湖光山色,只是落魄草的藥性暫時迷了他的心智。
「是我變了。」謝衡之坦然承認。
很多他曾不以為意的東西,總是在後來與她分別後,才後知後覺地品味到其中滋味。
「日月變幻,萬物生息,從前只覺得乏味。」
「後來看見什麼,總是想到你,便又有趣了。」
謝衡之眉眼間浮起笑意,輕牽著虞禾的手,兩人的衣帶被風吹在一起,纏繞著像密不可分
102 第 10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