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如果她就是這個時代的守界者,那很多事情就能解釋的通了。
突如其來的領悟讓雷心頭悸動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圖騰柱,繼續往北走去。
……
漫漫長夜是個浪漫的詞語,卻讓身處其中的人深受折磨。特別在雪花鑽進靴縫,又被體溫融化,再傳導著外界的刺骨冷意,把鹿皮靴的保暖作用摧毀殆盡時,這種感覺就會更加強烈。
雷在黑暗中艱難跋涉,漫長的旅途中,思考成了唯一的消遣方式。他思考自己的來意,思考自己的經歷,在心裡埋怨守界者為什麼非要弄出那麼多自討苦吃的規矩。對他來說,他只想找到賢者之石的線索,所謂的朝聖根本毫無意義,只能讓人平白受苦。
成功者大都需要經受苦難,所以有人總把這成功和苦難兩種事物放到一起,以至於產生了某種錯誤的看法——苦難會帶來成功。實際上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在經歷毫無意義的苦難,奴隸為神國的興建付出靈魂和生命,而坐在高塔頂端俯視眾生的上等人卻養尊處優——這只是眾多反例的其中之一。
非要說苦難有什麼作用,那就是它能讓人的願望變得十分樸素,比如現在,雷只想喝口熱水,好稍稍慰藉它被雪水浸得冰涼的胃。但他的燃料已經完全用光了,這種鬼地方也很難找到什麼能燒的東西,身邊唯一能發出光亮的,就是那盞只捨得偶爾點亮的煤油風燈了。
一路上他倒是看到了幾個圖騰柱,但這些被雪水浸透,凍得梆硬的雪松木根本沒有點燃的可能,而且沒到生死存亡的時刻,他也沒必要毀掉這些前人朝聖的紀念物。這些紀念物上除了圖騰之外,還刻著一些名字,那是朝聖者們的署名。
雷沒有放過自己經過的每一個圖騰柱,他期望能在那上面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對於能否找到科雷亞的痕跡,雷心裡其實沒抱什麼希望。他曾在千年前的歷史幻境裡見過她活生生的音容,但千年的時間跨度,卻把一切都變得不太真實。支撐著雷前進的是他的頑固,還有一個不甘的賭徒的心理。
雷的腳腕開始嚴重酸疼,他沒有脫鞋,也知道自己的腳腕多半已腫得厲害。積雪不光讓他腳步遲滯,還磨損著他的膝蓋和腳腕。伴隨著長夜的,還有咆哮的冰風,這大大加速了雷的熱量消耗,很快就用盡了自己的口糧。
明知線索可能就在前方,雷卻發現自己可能沒法支撐到那裡了,他沒敢多想,前世的經驗告訴他,到了需要考驗意志力的時候,一意孤行的人要比謹小慎微的傢伙活得更久。
從太陽下山到後半夜晨光熹微,至少過去了兩天,雷已經對寒冷感到麻木,身下仿佛裝著一對自行驅動的義肢,載著頭昏腦脹的軀殼前行。他已經沒有用學徒之心辨認方向,超凡能力對體力的消耗實在過於奢侈。當天際鋪來的第一線晨光驅趕著山脈的暗影,和雷的腳步交匯,雷失神半晌,才恍然驚覺。
自己度過了長夜。
他拄著圖騰柱,這半米高的雪松木竟然也能充當拐杖,不過現在它已沉重堪比鉛塊,恐怕象徵意義早已大於實際。雷抬頭準備去看朝陽,直起腰時卻一個趔趄,摔倒在雪地里。
他氣喘吁吁地爬起來,抬手遮擋陽光,回頭看去,身後是密密麻麻的圖騰柱。
雷愣了一下,他迴轉身來,就在他腳邊,一塊圖騰柱迎著朝陽。
粗礪的圖騰線條旁刻著「科雷亞·里希納」。
「科雷亞……」
雷一時不明白自己心中到底是什麼感受,這個名字讓他移不開目光,讓他驚喜,卻又感到遺憾和陌生。這是他曾見過的那個科雷亞,卻也不是,並非是千年的光陰讓他們互不相識,說到底,永續之境裡的科雷亞只是幻象,而在真實世界,這個在圖騰柱上刻名的科雷亞從未和雷見過面。
雷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他坐下休息了一會兒,然後用力把自己的圖騰柱插進凍土層。
這時他抬頭北望,一座陡峭如筆的晶瑩高峰在風雪裡若隱若現,直入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