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當然他也沒有全聽我的,他要真的原原本本聽我的,也不會是現在這個地步。
我很滿意夫人,滿意過去二十年的婚姻。
夫人出身好、性情好、信任我、幫助我,讓我沒有一點兒後顧之憂。」
劉靖說得很慢。
一字一句,聽著都是讚許。
這盞酒的表面,浮著一層美味的蜜。
「可為什麼,夫人的父親,我的泰山大人不能和夫人一樣呢?」劉靖問,「他從頭到尾都懷疑我、排斥我。
他沒有兒子,他從頭至尾的打算都是招婿,為什麼最後他改了主意?
新科傳臚,哪怕比不上頭甲那三位,也不給他老人家丟人吧?
我都不拒絕入贅,他卻看不起我。
他還要帶走我的長子!
對,他把阿簡培養成的這樣,一把刀子,一把對付我和迅兒的刀子。
寒窗苦讀、金榜題名、千步廊里苦心經營二十年,到最後一無所有、一無所有!
全拜他老人家和阿簡所賜!」
劉迅癱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看著劉靖。
他當然知道父親心裡的想法,可他從沒有想過,這些話會落到母親的耳朵里,還是父親親口所說。
這一些,明明是絕對不可以讓母親知道的。
哪怕他前一刻說漏了嘴、被母親聽到些許,但以父親的急智與應變,完全可以應付過去。
只是,父親沒有應付。
而是更加直白地把那些矛盾都撕裂開來。
劉迅轉頭去看母親。
他想,若不是夏嬤嬤和徐簡扶著,母親可能已經站不穩了。
夏嬤嬤也是這麼想的。
她清晰地感受到,夫人一直在發顫。
她自己也顫。
老爺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出事之前,那麼和睦美滿的夫妻,到了這會兒,也要這麼真刀子相向嗎?
若不是輔國公撐住了夫人,夏嬤嬤想,以她這會兒的手勁,她是扶不住夫人的。
徐緲依舊沒有說話。
牢房密閉,劉靖的聲音在其中縈繞迴響,一句一句震耳欲聾。
她既然要聽,就用盡了全力去聽,讓每一個字都入了耳,也入了心。
以至於,刀刀見血。
老爺說阿簡是父親培養的刀,可在徐緲這裡,劉靖就是刀。
沉默在幾人之間漫延開。
徐緲的嘴唇動了動:「還有嗎?」
劉靖聞言一愣。
「還、有嗎……」徐緲又問。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顫得支離破碎。
劉靖皺眉。
一時間,他形容不了自己的心境。
聽徐緲那幾乎支撐不住一般的聲音,他本該覺得出了一口氣,但實際上並沒有。
他的心裡空落落的,左不沾、右也不沾,不踏實,不舒服。
似是想要破除這種情緒,劉靖乾脆繼續往下說。
說得狠一些,說得重一些,沉甸甸的,他應該就能有真切的感受了。
「夫人,
你說你不後悔這二十年的婚姻,」劉靖緩緩說著,語氣不激烈,口吻卻是確定的,「我後悔了。
我遇上你,我救過你,因為你是國公府的女兒。
娶你,沒有給我帶來多少助力與好處,卻實實在在地,讓我在今時今日一敗塗地。
還不如換一個人,起碼老丈人不會給我埋一把刀子。
我現在,很後悔。
這二十年,真是一場笑話。」
隨著話音落下,那盞酒露出了本來的模樣,是一盞鴆酒。
幾乎一瞬間,徐緲的眼淚落了下來,腦袋裡嗡嗡的。
夏嬤嬤同樣淚流滿面。
她太心疼夫人了。
誰聽到丈夫說出這種話來,能不心碎呢?
老爺明明是個體面人,怎麼到最後,卻要這般不體面?
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