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懸一方匾額,上書三個鐵畫銀鉤的大字:壽王府。
壽王府主院名為東流院,三個大字猶如鑄錯麗水,碎玉崑山,正是世上難得一見的金錯刀字體。
東流院書房中,一張軟榻擺在窗下,軟榻上置一矮几,矮几上擱著棋盤,黑白棋子縱橫交錯,局勢迷蹤複雜。
身著白裳、體態病弱的美男子倚靠在軟榻上,一邊品茶,一邊等待對方落子。
他對面的男人身著純黑錦袍,黑金冠束髮,左臉戴一張暗金色雕花面具。
即便只是簡單地對弈,他周身的氣息,也仍然陰冷恐怖得令人畏懼。
他落了子。
顧欽原瞥了眼棋盤,意興闌珊:「表兄棋藝精進,欽原甘願認輸。」
他頓了頓,又淡淡道:「剛剛得到消息,韓敘之已經抵達鎬京。」
「與本王何干?」男人聲音嘶啞。
顧欽原偏過頭,緊盯他的雙眼:「沈妙言……也跟著來了。」
男人將掌心的棋子丟進棋簍,語調同上一句沒有任何區別,平靜得沒有絲毫波瀾:「與本王何干?」
「是,他們都與表兄沒有關係。」顧欽原笑了笑,起身拱手,「時辰不早,表兄早些休息,臣弟告退。」
男人獨自坐在書房軟榻上。
良久後,直到燈籠里的火光都燃盡,他才扶著矮几,勉強支起身,坐到旁邊的輪椅上。
一名面容姣好的侍女聞見動靜,匆匆進來,朝他恭敬地行了一禮,才推著輪椅朝寢屋走去。
侍女將他扶上床榻,正要幫他摘下外裳,卻被他一把推開。
那侍女嚇得臉色慘白,連忙跪下磕頭:「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滾!」
侍女驚恐地退了出去。
男人自己脫了外裳,將沒有知覺的雙腿艱難地挪到床上,擁著錦被慢慢躺下去。
臉上那張暗金色雕花面具,依舊沒有摘下。
燃燒的噩夢驅之不散。
——你殺人無數,手上沾染了那麼多鮮血與陰謀,真是骯髒得令人噁心!
——君天瀾,在我心裡,卑微的馬夫,低賤的奴隸,甚至無根的太監,都比你,更值得喜歡。
——忘了告訴你,之所以不讓你碰我,是因為我的身子早已給了敘之哥哥。
誅心的話一句接著一句。
可他,那麼喜歡她,那麼寶貝她……
修長的雙手緊緊攥住被子,男人渾身輕顫,眼淚浸濕睫毛,無法抑制地順著眼角滑落到軟枕上。
他好恨,他好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