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婆不喜牧影鼠這般,可她對牧影鼠無可奈何,唯有一嘆。見她兩手一揮,雲朵載著二人一鼠飛下雲海。
方到火山口,四面迴蕩驚喜。虛空凝出旋梯,深入大癟山。
「媽媽,你來了,怎不跟孩兒說一聲?」
「阿蓮,恁地也來了?」
「瞅阿蓮模樣,怕是有了喜事?」
廢婆老臉凝冰,「你於家門口,向我示威,怎沒見你叫得這般甜?」說著,廢婆已踏上第一層台階,阿蓮一手拎著鳥籠,一手扶著廢婆,一步一步走下火山口。
黑,黑得沒一縷光。
噠,噠,噠,噠……
廢婆阿蓮如履平地,乾淨利落的腳步聲,困在旋梯間,無法跨越至外界,沒有回音。好似走在黃泉路,又似行於墓地中,唯有不知哪裡來的欷歔怪聲。
空氣瀰漫著一股硫磺與他物交織的刺鼻怪味,廢婆倒無感覺,一旁阿蓮皺鼻閉氣,甚是不喜這味道。
阿蓮也沒說什麼,怪味消散,變作一股淡淡的甜香,不濃不膩,似曾相識,又不知在哪裡聞到過。
也不知走了多久,四周忽然敞亮。阿蓮頷首,便見遠處一焰台,台上一青年,頭上一植株。
「哥,你沒了四十九層陰德……」阿蓮清楚的記著旋梯台階數。
上次來時,九十八層功德階,記得廢婆說過,九十九層陰德可換取一次升天機會。
「陰德沒了,可以再積。向日葵在世一天,便與六道更遠。」青年淡淡一笑,卻為睜開眼,「屆時,可不僅僅要損陰德,只怕搭上我這條賤命,也不足以換得向日葵入輪迴。」
唉,阿蓮唯有一嘆,自家哥哥完全接了媽媽的性格。
「妹妹,離那紅眼小子遠點,他會害了你。」青年語氣帶著寵溺,雖無血緣關係,但自小一起長大。數千年來,其感情自是無法用普通言行可描述。
「你管不到阿蓮,管好你自己先吧!」廢婆陰沉沉跺一腳,一身煞氣,瞬息席捲整個空間。「瞅你恁般狼狽,不人不鬼,那火參人快要掙脫禁錮了吧?」
「如今,觸角已不為我所控,主體大癟山依然固若金湯。」青年上氣不接下氣,給人以底氣不足。
「你若聽勸,當初直接鎮殺這兇惡之靈,何故會淪落至此,不可收拾之境地?!」噗,廢婆衣袖一揮,四周熔光大漲,紅咚咚,咕嚕嚕。
「媽媽,我這麼做還不是為天下蒼生。」伴隨一陣陣悽厲鬼叫,黑煙縷縷蒸騰。青年狀態趨於平穩,氣勢逐升,熔岩火光沖天。
「哼,話說得倒是好聽,還把自己抬高同聖人一般。」廢婆見不得青年自大,氣上加氣,「先不說,你瞞著老身,鎮靈為災,傷了天和。不說,你一意孤行,創立饕食國,傳播暴飲暴食文化,供漲凡人業力。
不說,你因自大疏忽,導致災厄大爆發。也不說,你因凡心未了,被邪教徒設局,誕下向日葵。更不說,你已經忘了正義的初心,且失去八隻觸角的控制權。
今日,老身來此,只為一事。
你不該以人為燭炬,業力為香火,陰德為貢品,打開冥府之門,喚來冥君!
你,該死了。」好似不是自己親生孩子恁般,廢婆字字如刀,句句誅心,恨不得將青年千刀萬剮,方才解氣。
「媽媽,我……」青年欲言又止,身體抖動,不知是身痛,還是心痛。
火台連結的熔岩海,掀濤駭浪。時而火蛇涌動,時而火鳳振翅,時而火犀奔騰,時而火龍遨遊。
狂浪轟隆,狂風呋呼,那股淡淡的甜香味已變作硫磺的焦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