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前殿內,長信宮燈照耀下,董卓的側後拉出了長長的影子,塞滿了整片陛台。
此時,董卓慢條斯理的用巾帕抹了一下脖頸上的汗,淡淡說了句:
「好了,什麼益州、雍州的,在咱這裡都心往朝廷使,力往朝廷用。還有這事很難嗎?益州既然鬧了,那就打一頓好了。家裡的狗也有踢翻飯盆的時候,這個時候不打做什麼?至於你們擔憂的什麼四面樹敵?那怕是想多了。」
董卓隨手就將巾帕丟在陛台上,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歷軍這麼久,從未聞什麼巴蜀英豪,這些人也能打仗?嗤!」
隨著董卓說完,前殿內陷入了凝滯,不僅是三趙未曾開口,甚至是劉協也沉默不語。
時間流逝,董卓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失,最後他非常認真的問了一句:
「怎麼?覺得咱老董說的不對?」
話音剛落,劉協立馬接過話:
「太師說的對,巴蜀偏鄙,溫柔鄉也,的確出不得什麼勇士。太師既然決定要打,這仗必然要打的。」
而下面的三趙,司徒趙岐本就支持打,自然樂得支持。
太尉趙謙雖然也支持打,但見董卓這個涼蠻子這麼譏諷本州人,內心有氣,所以臉黑得坐在一邊,一語不發。
只有司空趙溫面有不忍,本來還打算明哲保身,但這會見事情出了岔子也只能全部坦誠。
他起身只對小皇帝行禮,然後坦誠道:
「陛下,成都那邊的確和臣聯繫過。這些人斷絕道路的背後其實就是想朝廷多愛護益州,愛護鄉賢。雖然其行可恨,但其情可憫。陛下為天下四海之主,理應不意異同,俱該恩澤。何能只偏愛雍州而棄益州呢?」
然後趙溫遲疑了一下,最後堅定道:
「陛下,這一仗可以免。只要陛下心有益州,我趙溫在這裡保證,益州將永遠是陛下的益州。而相反,如果一意出兵益州,那只能讓親者恨,仇者快啊!」
這邊趙溫內心做了巨大的心理鬥爭,試圖為鄉土和朝廷找一個均衡的地方,但當即受到了趙岐的嘲諷。
只聽趙岐嗤笑一聲,訓斥道:
「司空,你也是天下德智所望,如何今日這般昏聵幼稚?你作保?你如何做保?你何敢作保?你怎知那些益州士托請於你不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再且說了,縱然有一二益州士真的如此想,但你何敢認為他們能代表益州的意思?你怕是忘了如今掌控益州的可是一群號為東州士的劉焉朋黨?我看司空你真的是昏了頭了,這點把戲都看不出,不如自免讓賢吧!」
到這個時候,一直忍耐趙岐的趙溫終於爆發了,他猛然站起,顧不得眩暈,戟指怒罵:
「趙邠卿,你還要胡鬧到什麼時候?天下板蕩至此,你還在為門戶私計?你以為靠你們雍州一地就能再復漢室嗎?你以為這天下就是你們雍州的天下嗎?你們這幫鼠輩,恬居高位,堵塞天下英雄,你們難道沒有罪過嗎?你要我讓賢,那你們這些禍害天下的碩鼠又該如何自處呢?」
但趙溫的這番赳赳卻成了笑柄,只因為他起身所指的方向哪有什麼趙岐啊,明明就是空無一人。
這下子,這番忠言更成了滑稽。
就連趙溫的兄長趙謙也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不忍看這一幕。
而被點名的趙岐更是哈哈大笑,他嗤道:
「老兒昏聵,竟然指柱為我。」
聽到這句話,趙溫眼前的眩暈和黑影才陸續消退,而等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才羞惱難當。
原來他的面前只有一個立柱,哪有什麼趙岐啊。
此時的趙溫彷佛一下子泄了氣,他顫顫巍巍地轉過身,伏在地上,對上首的劉協請罪:
「臣有罪,臣有罪啊!」
說到這裡,趙溫更是老淚縱橫。
第六百四十六章 蜀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