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的時候竟然還顧及了他們父子的團圓,頗有些受寵若驚,卻不敢答應:「乾爹前日還來信,說想回宮伺候皇上過年,怕這兩日事情多,您身邊的人不周全,如今他回不來就罷了,臣怎麼能走?」
殷稷靜默片刻才抬了抬手:「下去吧。」
薛京見他不想多言也不想打擾,可夜色已經很深了,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皇上何時回宮?臣伺候您歇下吧。」
殷稷搖了下頭:「不著急,朕今日興致好,還想再喝兩杯。」
薛京知道這句話不可信,可殷稷既然說了,他也只能裝作信了,他躬身一禮正準備退下去,卻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他剛才進宮時遇見長年殿遣了馬車出宮。
要不要和皇上說一聲呢?
他看了一眼殷稷,瞧見了他眼底明顯的青影,猶豫片刻還是沒有言語。
罷了,應該也不是什麼緊要的事。
他退了出去,宴雲台再次安靜下來。
殷稷卻一無所覺,自顧自喝光了第二壺酒,大約是喝得太急,明明酒量不差的人,此時卻真切地有些醉了,連眼前都模糊了起來。
他下意識想抬手揉一揉,久遠的畫面卻忽然浮了上來,婦人嗔怪地抓住了他的手,溫聲呵斥他——莫要拿髒手揉眼睛,我去拿帕子。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許久都沒能落下去。
冷不丁一道身影越走越近,一如當年的情形,殷稷瞬間恍惚起來。
「娘……」
對方腳步一頓,緊接著冷淡又威嚴的聲音響起:「看來皇帝是醉了。」
是太后。
殷稷驟然回神,腦仁尖銳地疼了起來,他抬手錘了兩下,強撐著椅子站了起來:「是有些醉了,驚擾了太后,還請太后勿怪。」
太后沒再言語,只目送殷稷越走越遠,直到那瘦削的身影消失在漫天熱鬧的煙火里,她才收回目光,將落在地上的扳指撿了起來,卻又遲遲沒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才死了弟弟,她如今也是孤身一人的緣故,剛才看殷稷獨自坐在這裡飲酒時,她心裡竟然生出了一絲憐憫,世人千萬,獨他們無人牽掛。
然而再怎麼同病相憐,他們也註定了只是彼此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