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用桑樹枝碰了這東西?」黃廷禮忍不住又確認一遍:「用的是哪一頭?」
「自然是燒過的那一頭,」于氏道:「有些些灰落進去了。」
她也很後悔,丈夫有多寶貝這東西她其實是知道的,可當時就是沒忍住。
她已經準備好被丈夫罵得狗血噴頭了,卻聽黃廷禮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出去吧!我一個人靜一靜。」
妻子出去了,黃廷禮一個人坐在那裡,此時屋子裡沒點燈,已經十分昏暗了。
他在昏冥中不知坐了多久,然後又像想起來什麼一樣,把那腫塊拿到外頭,在井邊小心清洗,洗乾淨上面殘留的桑木灰。
然後再切下一小塊放進自己熬製的藥汁中,過了許久,那腫塊都沒有什麼明顯變化。
他又走到外間拿起妻子每天都用的燒火棍,將燒黑的那頭放進藥碗裡。
一個時辰過去,那腫塊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原來真的是這樣,只需再加一味桑枝,」黃廷禮喃喃自語:「只需再加一味桑枝,繼先的病就能治好了。」
這麼多年他尋尋覓覓,還不如別人的一句指點。
那個仙源上來的年輕人,他可以讀到聖心學宮,資質一定是遠超自己的。
可當初自己因為沒能被准許繼續在仙源山學醫,便認為是夫子們偏心,從那以後再也沒回過仙源山。
現在看來,實在是自己資質不夠才會被拒之門外。
他一直以為是別人的錯,現在才終於明白錯在自己。
于氏小心地走進門來,點著桌上的油燈。
燈火昏黃,把兩個人的影子映在了西窗上。
黃廷禮想起兩人新婚時對燭言歡的溫情時光,再看如今的妻子憔悴衰老,心中罕見地湧起愧疚之情。
「這麼多年,苦了你了。」黃廷禮想對妻子笑一笑,卻發現自己已經不會笑了。
「吃飯吧,我去盛飯。」一直以來于氏都無怨無悔,她憐憫丈夫遠比可憐自己要多得多。
于氏走進院子,把雞鴨都趕進窩裡,又把大門關上。
把一直放在鍋里溫著的飯端了出來,粗糙的黃米飯,配著蒸乾菜,卻也透著食物特有的甜香。
她端著飯菜走到裡間,發現丈夫不知何時已經靜靜地躺在那裡睡著了。
桌上放著一張新寫好的藥方,最後一位藥是桑枝,後頭又特別綴了個「炙」字。
二十幾年了,黃廷禮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睡得安穩,他呼吸綿長,像個嬰兒一樣。
這一睡,就再也沒醒來。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