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浩浩蕩蕩的就往榮慶堂里闖。
&親,您……您可安好?」賈赦一進正堂,面上就閃過一絲狐疑,他本想說看著挺好的,請啥太醫?好在他年輕時吃夠了亂說話的苦,那等子不敬的話在嘴裡打了轉,很快就換了一種說辭。只是後來這話也沒有好聽到哪裡去。
好在,賈母倒是知曉賈赦素來不大會說話,加上這會兒她恨王夫人恨得牙根痒痒,不僅不會跟賈赦計較說話中聽不中聽的問題,反而一見到賈赦就紅了眼眶:「赦兒,那王氏簡直欺人太甚!」
賈赦望著賈母,看他面上的神情,明顯就是有些回不過神來。
&哥兒,你替我好生說說。」賈母到底年歲大了,先前在榮慶堂先是驚嚇,後又狠發了一通火,回到榮慶堂後,也忙著安頓賈蘭,顧不上休息。這會兒難免有些精力不濟了,只懶懶的靠在椅背上,不住的嘆氣。
王熙鳳尷尬的笑了一下,這讓她怎麼說?
&見過大老爺、大太太。」先恭敬的行了禮,王熙鳳思量了一下措辭,緩緩的開口道,「前些日子,寶玉和蘭兒見喜了,這事兒您二位應當都是知曉的。這不,寶玉已經大好了,可蘭兒……出痘的時候,丫鬟婆子不曾仔細照顧,竟是撓破了兩個水泡,如今尚不見好。」
這話說得有些委婉,且略過了很多的細節,邢夫人是完全沒轉過彎來,迎春、惜春就更別說了,這會兒還是愣愣的。也唯獨只有賈赦,在最初的愣神後,忽的面色大變:「水泡破了?那豈不是要留疤了?那將來他還能科舉嗎?」
果然,賈赦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愚蠢透頂。
&我不太懂科舉的事兒。」王熙鳳總不好說,賈蘭這輩子估計都沒法參加科舉了,因而只裝傻推說不知。好在王家祖祖輩輩都跟科舉沒有一文錢的關係,王熙鳳又是出了名的大字不識一籮筐,聽她這麼說,倒是沒人會起疑。
&你是不懂,可我懂!聖上早幾十年就說了,身有殘疾面容有礙者,皆不能考取功名!」賈赦面色極為難看,他是看不慣賈政,卻還沒有黑心到盼著賈蘭不好。再說了,同為榮國府的後人,賈蘭將來若能金榜題名,他面上也有光。如今……賈赦忽的一驚,看向賈母,「母親,我記得珠兒媳婦兒被禁足後,蘭兒是交到王氏手裡的?」
&老爺您說笑了,珠大嫂子可不是禁足,她是連日都夢到了珠大哥哥後,跟老祖宗祈求為珠大哥哥誦經禮佛。」
沒等賈母開口,王熙鳳急急的接了上去。這倒不是她不給賈赦面子,而是賈赦方才那話,有些打了賈母的臉。畢竟,甭管面上說的有多麼得冠冕堂皇,私底下人人都知曉,李紈之所以去西面偏院,是被賈母嚴懲了。
可這話不能說,尤其不能從身為賈母親生兒子的賈赦口中說出來!
&璉兒媳婦兒你說得對,是我記岔了。可我後頭那話總是對的罷?珠兒媳婦兒替珠兒積福去了,卻是將蘭兒託付給王氏的。可王氏竟是這般照顧蘭兒,哼,還是祖母呢,嫡親的祖母連個孫子都照顧不好!」頓了頓,賈赦大概也察覺到了自己的話似乎太嚴厲了一些,加上又想到寶玉這副不著調的樣子,忙急急的添上一句,「母親您將寶玉養得多好呢,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個聰慧樣兒!」
王熙鳳無奈的瞥了賈赦一眼,有時候她是真的不明白賈赦這人究竟是聰慧還是蠢笨。說他蠢笨罷,他仿佛很少吃虧,倒是經常挖坑讓人跳。可說他聰慧罷,明明是嫡長子又是襲爵之人,偏就讓人擠到了東面舊院去,還經常說錯話。不過,仔細想想,王熙鳳倒是心安了,甭管賈赦究竟是否聰慧,至少他不像賈政那般虛偽假正經。
不止王熙鳳被噎了一下,賈母也有些憋屈。可這會兒她是真的沒有精力同賈赦計較,只得無奈的道:「赦兒你趕緊去求個太醫過來,好生給蘭兒瞧瞧。」
&母親。」賈赦這回倒是極為乾脆的應了下來,又道,「乾脆我親自跑一趟罷,也好請到最好的。」
賈母向他擺了擺手,賈赦當下轉身離去。
&祖宗您就別擔心了,太醫的醫術鐵定沒問題的,蘭兒如今年歲又小,想來多養傷個幾年,一準沒事兒了。至於科舉,我記得當初珠大哥哥卻是十來歲才去的國子監,想來等蘭兒到了去國子監的歲數,早就無礙了。」王熙鳳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