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不是一種解脫。
暗夜閃爍,無數的星掙破黑暗探了出來,如同細碎的淚花,向黑夜更深處蔓延。
他伸出手,離天際的星光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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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福被救上來的時候,汪直的護衛正巧趕到。
他們眼看著三人從懸崖邊上拉起了「汪直」,幾人之間似乎並無衝突,當即握緊了劍柄,卻不知是否應該出手。
楊福仍喘著粗氣,兩隻手各扶在朱見濂和衛朝夕的肩上,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此言一出,護衛手中劍隨之鬆了幾分。
「汪大人。」護衛揖手為禮:「我等看見信號,急忙趕來,不知大人是要我們……」
楊福剛從懸崖邊上脫身,此刻還有些發愣,雖經過了三年訓練,但畢竟從未真的嘗試過汪直的生活。
朱見濂不動聲色地緊了緊他的手臂,正按在他的一處傷口上,不由「呲——」了一聲,神智終於清晰起來。
楊福站穩了身體,徐徐轉頭看向汪直的護衛,努力做出下巴微揚,眼神下睨的神態,冷然道:「沒什麼事了,下山,回去。」
護衛一愣,看了看楊福身上的斑斑血跡,不由訝異道:「您的衣裳怎麼換了,在下記得,您出來時穿的是件白綢中衣……」
楊福心中慌張,不由再看了朱見濂一眼,穩了穩神色,學汪直的語氣斥道:「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也關心,你們可真是管的寬啊。」
「在下不敢。」護衛忙道,瞟了楊福身邊的其餘人:「那這些人怎麼辦……」
楊福轉頭看了看朱見濂,眼神複雜:「世子能否借一步說話?」
朱見濂點頭,兩人避開眾人,行至稍遠處。
「今日,多謝世子搭救。」楊福道:「東廠的暗衛不肯救我,必定是以除掉汪直為第一任務,至於保不保我,尚銘並未同他們交待。」
朱見濂並未領受他的謝意,只平靜問道:「你不是宮中人,為何要替尚銘賣命?」
楊福搖首:「我並非為他賣命,而是他承諾了我需要的。這是交換條件。」
「你需要的是什麼?」朱見濂問。
楊福微怔,苦笑著搖頭:「我還不能說。」尤其,不能同朱見濂說。
朱見濂輕嗤一聲:「那你將我叫到這裡,是為了什麼?單純地表示感謝?」他將楊福從頭到尾掃了一遍,平靜道:「你如今已是汪直了。」
「我知道。」楊福頷首,深吸一口氣,似下定了決心一般,慢慢道:「世子今日的救命之恩,楊福記得。這一年在鄱陽,世子待我亦是寬厚。為表謝意……之前您需要我做的事,在我完成了自己的事情後,我會做的。」
朱見濂蹙眉:「你是指……萬貴妃?」
楊福點頭,抿了抿唇,語帶愧疚:「還有沈姑娘的事。她若是不願意,便不需留在京城。我會以汪直的身份在皇上面上奏請,由沈姑娘繼續擔任督陶官。」
朱見濂眸色微微亮起,聲音卻仍是低沉:「你竟還知道汪直強留沈瓷的事,看來之前還真是小瞧你了。只不過萬貴妃一事,風險太大。你已騙過我,我又如何能再相信你。」
楊福未置可否,咬唇道:「我與尚銘合作,有我自己的原因,並不是只能聽從他的號令。今日世子的救命之恩,我總需想辦法償還。」
朱見濂認真看了看楊福,沈瓷的事情,對於如今的楊福而言,並不算什麼大事。但有關萬貴妃的計劃,他著實不願信任楊福,雖說他之前的確有利用他殺害萬貴妃的計劃,但事已至此,他能給予這個人的信任,實在是太過有限。
「嗯。」朱見濂淡淡應了一聲,別過頭,沒做任何評價。
楊福心領神會,同朱見濂一齊往回走,對守候的護衛道:「各走各的,下山吧。」
護衛看見這兩人並行的情境,還有諸多不解。汪直明明是同沈姑娘上了山,為何眼下的女子卻換了一個人?還有多出來的朱見濂、馬寧和東廠暗衛的頭子,方才在山頂究竟發生了什麼?話到嘴邊,卻已不敢再問,只聽命開道,同楊福朝山下走去。
衛朝夕看了看楊福,眼睛還不由自主地瞟向汪直落下的位置,仍覺匪夷所思。再聽這群護衛紛紛稱楊福為汪直,手腳更不知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