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輕聲答。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方才給御前太監塞金子的侍婢不知從哪兒跑了過來,朱見濂用眼角餘光瞟了眼她,拍拍沈瓷的手背,道:「去吧,有什麼事記得同我說。」
「嗯。」沈瓷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冰冷的皮膚已近回暖,鬆開,翩然而去。
待目送沈瓷走遠了,朱見濂才將那氣喘吁吁的侍婢喚了過來:「問了?」
「嗯,問出來了。」侍婢答道:「我說我是沈公公叫來的,想知道皇上是如何同意的。他原本還要推辭,但我說沈公公心情急迫,片刻不願耽誤,又塞了一錠金子,他這才說的。」
「不錯,問法還算得當。」朱見濂壓住自己忐忑的心情,嚴肅問道:「他說什麼了?」
「他說……」侍婢面露難色,偷偷瞅了一眼朱見濂,咬唇道:「他說,汪直在面聖的時候,告知皇上他有一心儀之人,便是沈瓷。汪公公請求皇上收回督陶官的任命,讓沈瓷留在京城。皇上不忍拆散他們,最終……同意了。」
朱見濂渾身一震,抿唇不語。
風起雲湧,雲涌風動,潺潺的細流飛速聚集,在心頭匯聚成滔天巨浪,狠狠席捲而來。
一道聖諭,便似一紙訣別。汪直夠狠,夠惡劣,愛慕不成,竟動了這般掠奪手段。他絲毫不懷疑沈瓷參與過這件事,因為再沒人比他更清楚,沈瓷絕不會放棄回到御器廠的機會。就算她對汪直真的有意,也不會。景德鎮是她的家鄉,制瓷是她的執念。若要讓她呆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只依附於汪直一個人,無疑對她是痛苦的。
汪直還是不夠了解她罷了。
「皇上既然同意了……那麼,可有頒發相關旨意?」朱見濂喉嚨干啞,艱澀地問。
「皇上說,等汪直尋到合適的新任督陶官時,再一同下發罷免和任命的旨意。此外,今後還會在京城給沈瓷安排個差事,以方便他們在一起。」
還未公開旨意?如此看來,還有迂迴的餘地。
最簡單粗暴的方式,便是早日解決汪直,讓楊福頂替上去,便能保證沈瓷回到江西。可是先前兩次失敗的經驗讓他意識到,解決汪直,並非易事,更何況……現在沈瓷已經知情,一旦她決定暗中阻撓,此事更是舉步維艱。
若要趕在汪直挑選出新任督陶官之前,他至多還有十日,或許,連十日都不足。
這般冷透心扉的滋味,這般從雙臂蔓延到內心的惶然,這般不可付諸言語的驚痛和絕望,默默由他獨自吞咽。他在心裡默念,汪直,汪直,這兩個字,咬牙切齒,深惡痛絕。
*****
時隔兩日,沈瓷終於將玲瓏瓷上的小孔鏤雕完成,就連汪直胡亂戳的那個孔,也被她輕輕用刻刀磨得圓潤,且據此設計出一幅畫,主體為纏枝石榴花紋,莖葉行雲流水,花心托起那枚獨特的小孔,兩相點綴,倒也不突兀。
她在一個個小孔上施以特製的透明釉,待用青花勾勒出底部圖案後,再通體施釉。如此,便可進行第一道燒窯。
她將瓷胚裝入匣缽,剛剛送入窯爐的中心,轉過頭一看,汪直已站在她身後。君子聚義堂瓷骨
———————————————————————————————
正文完,您可以返回列表。
123舉步維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