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疼愛你、很關心你,才千方百計為你安排了這樣一條路。」女人親昵地點著她的額頭,「你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傻一些也沒關係,啊?」
——溫暖。
她感覺到了這個詞語。
然而接著,夢裡光影流轉,血色黃昏降臨。雲二小姐站在門口,單手扶著冰冷的廊柱。
屋子裡有人在吵架,一男一女,女人的聲音前不久才溫暖地對她笑過。
她在失態,在高聲地發泄自己的憤怒「……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有人欺負她,我也不願意,我在盡力約束——可是我還能怎麼辦,還能怎麼辦?」
「都是一家人,我還能讓誰沒了臉?我敢讓誰沒了臉?大爺,要不您來管家,您來查,有一個算一個,挨著家法處置,狠狠地教訓、狠狠地打,好不好啊——敢不敢哪?」
猛一陣沉默,長久的沉默。
接著,女人疲憊的聲音低低響起。
「我盡力了……可,活人總是比一個傻子重要,是不是?唉,這世道便是如此……」
雲二小姐是聽不懂這些話的。
她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受了欺負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但這一回,她卻低下頭,沉默地轉過身,往草木葳蕤的另一邊走去了。就好像她聽懂了似的。
——沒有人。
夢境裡,雲乘月忽然有點分不清這是自己的想法,還是雲二小姐的想法,亦或是她們共同的想法?
她難過地想沒有人真的幫她。
因為她是一個傻子,所以不值得別人真的幫她。
……
「雲乘月。」
她動了動,將眼睛睜開一條縫。蒼白卻柔和的光線落下來;地宮裡就是這點好,雖然不見天日、陰森森冷颼颼,可黯淡的光線永遠不會叫人覺得刺眼。
她沒動。
「……雲乘月,起來。」
這個冷淡縹緲的聲音,隱約多了一絲惱火「將朕的頭還來。」
她尚未完全清醒,好似還有半個自己是幼小的雲二小姐,於是也幼稚地將胸前的東西抱緊「不還。」
「……你的眼淚鼻涕沾滿了朕的頭髮。」
冰冷的聲音抬高了一些,隱約帶著一絲不可置信。一雙冷冰冰的手也伸過來,想要奪走她懷裡香噴噴的、已經被她捂得暖暖和和的「蛋糕」。
雲乘月才不肯。她往旁邊一滾,背過身去,悶聲悶氣「就不還!」
那聲音沉默了片刻。
「天甲,天乙。」聲音的主人優雅地吩咐,「將地宮清理一遍,看是不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混了進來,附在了這女人身上。」
不乾淨的東西……?
雲乘月坐起來,遲疑地看向他「不乾淨的東西,是鬼?那不就是……」你麼?
他神態冷漠平靜,動作卻迅如閃電,出手就揪住自己腦袋後的長髮,毫不憐惜地狠狠一扯,把乾屍頭顱搶了回去。
薛無晦用手指尖拎著自己的頭,皺著眉頭盯了兩眼——尤其是被黏成一塊的地方。
他什麼也沒說,左手抬起,凌空寫了一個「水」字。清澈的水流憑空出現,在半空凝聚、流動,化為一小座空中水池。
接著,他優雅地一抬手,一用力——
咚!
頭顱緩緩沉下。乾枯的長髮在水流里緩緩上飛,猙獰的面龐靜靜地面對著雲乘月。
「……抱歉,弄髒了你的頭。」雲乘月揉揉眼睛,這才算完全清醒,也才遲鈍地反應過來,「等等,可你說了我可以一整天抱著你的頭……」
「已經過了一整天。」
薛無晦轉過身,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披散的長髮在陰風黑霧裡緩緩散開,恰與他背後的乾屍頭顱相得益彰。
雲乘月探頭看看漏壺,發現果真如此。她居然睡了一整天?
她晃晃頭,腦子裡還殘留著夢的影像,又迷茫地看向薛無晦,半晌才呆呆吐出一個字「哦。」
薛無晦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幾圈,眉峰陰沉地聚攏。
「睡傻了?在夢裡哭得厲害,跟只被人丟了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