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你呢。」施耐庵雖然書生氣十足,但畢竟江湖上亡命多年,見識過許多豪傑人物,因此稍微遲了半拍,就意識到問題根子在劉基身上,笑了笑,直接找上了正主。
劉伯溫也不閃不避,點頭點頭,笑著回應,「朱總管折節相邀,劉某怎好推三阻四,走吧,大夥一起去拜見一下,這個聞名遐邇的豪傑。」
「如此,幾位且隨我來。」施耐庵又是微微一笑,轉身,帶著大夥徑直往外走。
劉伯溫和章溢、宋克三人互相看了看,舉步跟上,不多時,就來到了集賢館大門口,舉目朝外望去,只見一個身材高大,膚色黝黑,腦袋剃的光光的禿子,正和學局主事祿鯤,站在門外聊天,發現大夥走出,立刻笑著迎了上來。
「這」劉伯溫等人又是微微一愣,早聽說過朱重九原本是個殺豬的屠戶,也沒指望此人有多文質彬彬,但凡是拜讀過那首《沁園春》者,有幾人心裡不存著些許期待,總希望能寫出如此絕妙好詞的大家,是個風流倜儻的儒者,誰料想,期望與現實之間,落差居然如此巨大。
就在大夥微微一愣神間,朱重九已經走上了台階,搶先躬下身去,長揖及地,「華夏遺民,徐州屠戶,不知道貴客蒞臨,未曾倒履相迎,實在失禮,失禮。」
這番話,說得又是令人哭笑不得,遺民兩個字,是指前朝留下的百姓,或者遺老遺少,而南宋亡國至今已經七十餘年,哪裡還有什麼遺民,,況且朱重九以遺民自居,也應該是大宋遺民,怎麼能用「華夏」二字。
但細究起來,用這兩個字又沒什麼大錯,周時,將守禮義之族人稱為,「諸華,諸夏」,而不通禮儀的蠻族,則稱為「四夷」,他朱重九既然造了大元朝的反,當然不會再認同蒙古人也是華夏正統,故而拿華夏遺民身份自居,亦未嘗不可。
只是這句話從他朱重九嘴裡說出來,簡直彆扭到了極點,特別是再跟後面那句徐州屠戶相接,絕對是不倫不類,至於倒履相迎云云,典故的確應景,但接下來那句,就又成了大白話,讓人不親眼看到,根本無法相信是從同一個人嘴裡說出來的。
好在劉伯溫反應非常快,又是微微一愣後,就大笑著還禮,「將軍言重了,某等乃為山野之人,偶然興起,路過貴地,豈敢勞將軍」
「師弟又在順口胡說。」沒等他把話說完,施耐庵搶先打斷,「主公,這位就是我師弟,他有些食古不化,主公千萬莫與他計較,這位,乃是龍泉章三益,這位,則是長洲宋仲溫,他們三個,都是江南有名的才子。」
「久仰三位大名,只是以往軍務繁忙,無法登門求教,今日得見,足慰平生。」朱重九再度拱手,按照記憶中《三國演義》裡的腔調,笑著行禮。
這句話,說得比先前那句順暢得多,章溢、宋克和劉伯溫三個,也終於都緩過了口氣來,上前重新跟他見禮。
朱重九雖然讀書少,但左有施耐庵,右有羅貫中兩位大神,身後還帶著個兩腳書櫥老丈人祿鯤,倒也不至於過分露怯,幾句寒暄過後,就順利跟三個客人熟絡了起來。
「集賢館裡伙食頗為粗陋,此刻正值鱸魚堪膾,三位不妨與我家主公到臨近的酒家坐坐,大夥邊喝邊談。」羅本與朱重九相處的時間較長,知道自家總管並不是很擅長跟陌生人說場面話,所以主動替他發出邀請。
「如此,就叨擾朱將軍了。」劉伯溫和章溢、宋克三人又互相看了看,一起點頭。
剛才相處的時間雖然短暫,但是三人都覺察到了,朱佛子讀過的書,恐怕不是很多,至於讀書少為什麼還能做出《沁園春》這種一代名句來,恐怕要麼就是神跡,要麼就是有人事先做好,讓他背熟了,然後再公開出來附庸風雅的,反正眼下這麼幹的草莽豪傑也不止朱重九一個,大夥都心照不宣便是了。
話雖如此,三人內心深處,還是隱隱覺得有幾分失望,特別是章溢章三益,正猶豫著自己到底該不該就此留在揚州,進退兩難,情急之下,考校的意思,就不知不覺間在話語裡流露了出來。
朱重九倒也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家主角光環不夠強,不可能虎軀一震,英雄豪傑納頭便拜,於是乎,也不太在意別人試探自己深淺,凡章溢有問,就如實回應,即便有些問題一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天算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