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張若凡本應感到安心才是,但他反而愈發緊張,生怕這是暴風雨前虛假的寧靜。
果不其然,短暫的交流過後,氣氛再度變得沉悶,誰都找不到合適的話題,誰也都不敢率先打破沉默,只有那位梳著馬尾辮兒的女高中生不為氣氛所動,仍大口大口的吞食著碗裡的米飯,同時毫不客氣的掠奪著菜盤子裡所剩無幾的美味。
張若凡可不像他妹妹那麼神經大條,現在,不管多美味食物他都沒胃口吃。
用漸漸僵硬的手指握著筷子,他抿嘴望了望桌子對面的柳夏祭,期待對方向自己發出質問或者責備,哪怕任何一點怒意都好,但很遺憾,他得到的只有柳夏祭溫柔似水的眼神而已。
那個眼神張若凡再熟悉不過了——關心,安慰,體諒,讓人無比暖心,就是沒有半點怪罪或氣惱。
十多年的交情,他和柳夏祭一路吵吵鬧鬧走來,小摩擦不斷,敏感的柳夏祭總是有用不完的好奇心,而他也耐心的一個個替柳夏祭戳破謎團,在他們兩人之間存在著一種默契。
不需要針鋒相對的辯解,更不需要歇斯底里的爭吵,往往一個眼神,他們彼此間就領悟了對方的心意。
在這一刻,他們四目相對,沒有聲音,沒有文字,沒有表情,但他們都可以聽見對方心底的聲音。
【小張同學,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麼我一個字都不問你吧?】柳夏祭用筷子夾了一塊青椒,美滋滋的吃了起來。
【沒錯,我很好奇,比你更好奇。難道你不想了解白雪的真正身份嗎?】張若凡起身為貪吃的妹妹又盛了一碗飯,同時告誡她要保持身材,少吃為好。
【想,我當然想知道!但是,就算我現在問出口,我又能得到什麼呢?】柳夏祭再次主動為白雪加了一塊肉,但這次,白雪並沒有接受,而是以「保持身材」為由拒絕了。
柳夏祭懷疑她是現學現賣。
【你能得到很多答案,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大堆故事要告訴你。】張若凡給自己倒了一杯剛剛燒開的白開水,試探性的嘬了一口,結果錯誤估計了溫度,舌頭差點被燙傷。
【我知道,所以就算我現在問你關於白雪的事兒,我也只能得到你編造的故事和謊言罷了。】柳夏祭不放棄,再次笑呵呵的將另一道素食類蔬菜推到白雪面前,建議她嘗一口。
這次白雪並沒有拒絕,她自己給自己夾了一片土豆,然後笑著讚美柳夏祭的廚藝。
【但即便如此你也應該問我!就算都是謊言,你不問,我的謊言又有什麼意義?】忙了半天,張若凡終於坐下嘗了一口柳夏祭親手做的溜肉段兒。
肉段外酥里嫩,配菜香甜可口,無論是澱粉薄厚,還是油溫火候都控制得恰到好處,張若凡也忍不住開動了胃口,和妹妹爭搶著盤子裡最後幾塊大肉段兒。
【謊言的意義,難道不是被揭穿嗎?我怕我忍不住把你的謊言揭穿】柳夏祭口渴,乾脆拿過張若凡喝過的水杯,也不避諱,將剩下的熱水一飲而盡。
【你是怕不能揭穿我的謊言吧?】啪嗒一聲,白雪的筷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張若凡替她撿了起來,換了一副新的。
【是,我怕我做不到,更怕我會讓你感到厭煩,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柳夏祭想。
【如果你追問,我不得不說出傷害的話,那同樣也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張若凡想。
【所以,我什麼都不會問。】
【所以,我什麼都不會說。】
「夏祭,小白她只是暫住在我家,過陣子找到新住所她就會搬走了。」
毫無徵兆的,當所有人都沉默不語時,張若凡突然抬頭深深看了柳夏祭一眼,然後不加鋪墊的說出了和氛圍完全不搭調的古怪台詞。
張曉薇和白雪兩人齊齊放下筷子,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們倆。
「嗯,我相信你。」
柳夏祭瞭然於胸的點了點頭,同樣給出了驢唇不對馬嘴的怪異回答。
「謝謝。」
莫名的對白,不知就裡的發言,卻讓張若凡倍感安心。
那句【我相信你】意味著柳夏祭徹底放棄了追問,她不會再問任何關於白雪的這兒,這樣一來,張若凡的顧慮也就煙消雲散了。她不會關注白雪的身份,不會因此而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