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無力的掙扎,看著這個不知道經歷過多少災難的少年痛哭流涕,卻仍然毫不猶豫的將這些東西塞入他嘴裡。
吃下去!
你給我,吃下去。
她知道,自己哪怕身死,也沒有辦法將所有的一切全部的清理,還有,她不能拉著蓮花一同去死,所以,為了保護她,還有他,用了最為慘烈的方法。
你吞下的每分每寸的骨肉,都叫做,護。
當身體開始一分分變化,他用卑微的口吻求她:「求求你,殺了我。」
求求你!殺了我!
殺了我!殺了我!你怎麼能讓他活下去!還是以這樣的方法活下去?!
「身負《度亡經》,你便只能護著這天下。雲曄,從此以後,這世間紛爭,天下更迭,你代替我,行下去。」
天下?!呵!天下!這該死的天下!他會毀了它!他不要!
然而,當她的血肉融入他的骨血,她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你若敢死,黃泉碧落,你我陌路。」
活下去,活下去……
像條狗也要活下去,可是,在以後那數不盡的日子裡,你要他如何在這樣慘烈的保護下活下去?!日日夜夜守著你留給他那微末的記憶,沒日沒夜的活下去?
這世間,最殘忍,便是活下去。
雲曄看著粗瓷杯里那澄澈的水,映出自己這一張枯槁的臉,還有那蒼白的發,竟然有種悽然的感覺。
悽然的,就像是那日,永別的場景。
那是怎樣一片雪?
他那般的努力,那般努力的用盡全力追過去,但是卻只看到她軟軟倒下的身體,她那件白衣已經被鮮血染紅,那挽在臂間的碧海月茶花瓣那般的萎頓下去,徹底淹沒在茫茫的大雪中。
那種撕心裂肺,恨不得殺光天下所有人的感覺仿佛仍然殘留在胸口,痛的讓人連呼吸都沒了。
他幾乎要忍不住抬起手去按住自己的胸口,要將這股突然襲來的痛意給壓下去。但是這麼多年,他早就習慣了這股痛意,或者說,依賴這份痛意,才會讓自己知道,原來自己,是活著的。
可是曾經,他連他最想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
他抱著她滿是傷痕的屍體,口齒間還殘留著她血液的味道,甚至還是鮮熱的,但是現在,她死了。
他真是,恨不得殺死所有的人,所有所有的人!
可是,她都和他們同歸於盡了。
竟然是報仇,她都不留給他一個念想。
他不知道抱著她走過了多久,只覺得走過雪原,走過曠野,走過山川,走過日月,直到那具屍體在他的懷裡魂飛魄散!
是的,魂飛魄散,便是連一具屍體都不給他。
如她這樣身負天命的人,是可以直達永生,但是一旦死去,那便是,魂魄俱亡,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到一絲的痕跡。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有這個更殘酷的嗎?
他將自己陷入了自我封閉,他在那個地下宮闕里沒日沒夜的思念著她,在那通天的石壁上刻下她的所有,從相見到相離,那十二年時間,四千三百八十天,十三萬一千四百個須臾。像是這般的寫著,她就能隨著時光的流徙再次站到他面前。他神魂顛倒,晝夜無眠,在那個昏暗的世界與世隔絕,他用當初她留給他的小刀雕刻她的容顏,一點點,小心翼翼,詳盡她這十二年留給他的所有影像。
仿佛,她就在他身邊。
但是,又能如何呢?每個日夜,他都感到那種孤寂,他想死,但是,他連死,也沒有辦法。有個時間他孤零零的站在那裡,看見自己的影子孤單單的落在地上,那「永生」二字,卻像是這世間最沉重的東西一樣壓下來,讓他感到此生永無止境的恐懼。
時間慢慢的流走,歷史的車輪再次浩浩蕩蕩的碾過,而當他再次出現的時候,人世已經開始另一輪的輪迴了。
於是,他成為了國師雲曄,成了這世間,被無數代皇權和百姓捧在祭台上的神。
神?
可是,這個世間,神和魔有什麼區別?
而當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