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微弱的燈光卻照不見他的臉。
此時他像是看到了兩人一般,姑且稱得上是頭部的黑影中浮現出一張如同面具一般僵硬而慘白的臉。
這張詭異的臉看著兩人,面具的嘴角「咯咯咯」地裂開了一道縫隙,似乎是在向兩人微笑,卻是比哭還要驚悚。
但青崖知道,它只不過是尋得了托生之處的幽魂,對二人並無惡意,但它的樣子實在是太太別致了。
硬生生地從嘴角擠出了一個微笑,青崖算是回禮了,而那幽魂也沒有再糾纏二人,托著燭燈消失了。
咦?身邊那個害怕的姑娘怎麼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青崖轉過身來,看著藏在自己身後的花青兒,此刻正是一臉呆滯地望著前方,微微張開的檀口中那一聲驚呼還沒來得及喊出,便已經被凍結了。
「醒醒,人家已經走了。」
青崖輕輕地在她的俏臉上拍了兩下,花青兒這才如夢初醒。
但,她好像並沒有表現出多少害怕的樣子。
「剛剛那個就是鬼嗎,好醜呀。故事裡說的人鬼情未了都是騙人的呀,誰想與這樣的人情未了啊。」
看著她一臉嫌棄的樣子,這些輪到青崖的腦袋轉不過彎來了。
她怎麼好像很失望的樣子?她不是說她很害怕嗎?她的腦瓜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走吧走吧,我們去看看其他的鬼吧。」
還處於呆滯當中的青崖被她推搡著,在這萬人空巷的西市遊蕩了起來。
今夜,整座長安城都是他們的,也是它們的。就連守城的衛兵也早早地回營去了。
兩人一邊往城門處走去,一邊小聲地討論著路上所遇見的千奇百怪的鬼怪。
「青崖你看,那隻鬼的頭好大啊,它又這麼矮,走起路來就像是一顆會動的蘑菇哎。」
兩人的腳下,一隻大頭鬼托著自己碩大的腦袋,睜大著鬱悶的雙眼,一晃一晃地往前走著。
那生有四條手臂,懷抱著一把鬼面琵琶的鬼怪,邊走邊彈唱著手中的樂器。其手往前撥弦為「琵」,往後撥弦為「琶」,來來回回,永遠都只有這兩個音符,據說它能通過彈奏琵琶預知未來,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身穿殘甲,身染的黃沙甲鬼,一柄殘破的斷劍穿胸而過,他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握著筆桿,腳步虛浮,徘徊在河邊。
曾經他有著「封狼居胥,飲馬瀚海」的沖天志氣,可在黃沙的消磨和歲月的摧殘下,客死異鄉。如今只有魂魄重歸長安,望一望這曾經出發的地方。
多少年來,他一次又一次徘徊在長安,不願往生。
青崖緩緩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攔住了他漫無目的的腳步。
也許是經年累月積累下來的殺伐之氣,他依舊保持著生前的容貌,他抬起頭來,一張被風沙所消磨的滄桑面容出現在青崖的眼前。
「二位,可是前來送我往生?也罷,該走的,不該一直留在這裡。」
青崖看了一眼他肩甲上的軍章,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校尉,你久久徘徊於此不願往生,可否還有心愿未了。」
「我似乎是在找一個人,是一個女子,但她的名字,她的容貌我已經記不起來了。「
若是人死後在這一世逗留的時間太久,其知性會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減弱,直至化作最精粹最原始的能量,消散在天地之間,便是人們常說的魂飛魄散。
「四十年前,我應召出征,臨走前曾許諾與她,待我功成歸來之日,定許她十里紅妝。誰曾想,這一去便是四十年。」
他也許已經忘記了很多事情,但臨別的那一眼,卻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子裡。
聽到此處,花青兒也是握住了青崖的右手,想那女子枯等四十年,等到容顏老去也沒等來良人,不免被悲從心來。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而此時,東方亮起了點點微光,百鬼遊行的夜晚過去了。雖然這一個月它們都會逗留在人間,但也不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人們眼前。
「校尉大哥,在你離去之前,我一定會找到你要找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