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鬥爭當中,大多數時候都是採取這種方式。
並不直接發生衝突,而是通過打掉皇權的代言人,來維護臣權。
老大人們斗外戚,斗勛貴,斗宦官,本質上都是在斗皇權。
這是有限度的鬥爭。
因此,就算是天子在鬥爭中失敗,也只能捏著鼻子認輸,等待下一次捲土重來。
但是,正面衝突就不一樣了。
一旦演變到發生正面衝突的局面,那麼事情可就真的鬧大了,必然要承受皇權的反撲,引起朝局的大面積動盪。
這種層次的動盪,可就不是擼掉一兩個侯爵什麼的,這種對整個朝堂不痛不癢的風波了,動輒便是大批大批的官員會被牽連。
這才是俞士悅擔心的地方。
如今的朝廷,也才安穩了沒幾個月,怎麼能經得起這番折騰?
于謙也有些拿捏不准,沉吟半晌,方道。
「這只是於某的猜測,不過就目前的跡象來看,應該沒有別的解釋,鴻臚寺的奏疏明發各衙門,天官和首輔兩個人,必然會被推上風口浪尖。」
「如今正值京察之時,據說,這次京察,王簡齋定下的標準比以往都要嚴格,這才半個多月的時間,已經有七八個都察院的御史,都被降等謫遷到了地方。」
「朝中許多大臣,尤其是科道那邊,已是頗有怨言,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他們豈會不趁機攻訐王簡齋?」
俞士悅依舊皺著眉頭,道:「這不奇怪,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至於演變成內廷和外朝的正面鬥爭吧?陛下難道不會出手阻止?」
于謙嘆了口氣,神色更顯憂慮,道。
「於某正是擔心這一點,若是事情止於王簡齋的身上也就罷了,但是只怕真的鬧將起來,想要把控好這個度,就不容易了。」
「更重要的是,沈翼的這份文書當中,對皇店的描述含糊其辭,我當時問過,他也只說是查抄了王振等人的產業之後,內承運庫開的店鋪,不肯多說,所以於某擔心……」
後面的話,于謙沒有說下去,但是俞士悅已然明了。
沈翼是不肯多說,而不是不清楚。
他不願說,只能說明,天子不讓他說。
以俞士悅對天子的了解,他老人家不讓說,一定不是出於心虛,有很大可能,是刻意為之,早就準備好了後手。
說不定,如今群情沸騰的場面,正是天子想要看到的。
俞士悅重重的嘆了口氣,臉上浮起一絲無奈,道:「這朝局才安穩了沒多久,卻要再起波瀾,陛下這又是何必呢?」
于謙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算算日子,陛下登基也有小半年了吧?」
俞士悅點了點頭,卻不知于謙為何突然提起這個。
不過緊接著,于謙便繼續道。
「這段日子下來,陛下在朝政之上,除了少數時候,基本都是順從百官之意,你覺得,這正常嗎?」
俞士悅愣了愣,沒有說話。
于謙面上浮起一絲愁色,起身望著窗外似滿非滿的圓月,輕聲開口道。
「皇權巍巍然,凜然不可犯,總需要些墊腳石,才好站得更穩啊!」
接下來便是長久的沉默,俞士悅張口幾次,都沒有說出話來。
半晌過後,俞士悅才勉強發出一點聲音,但卻嘶啞無比。
「廷益,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
于謙沒有回頭,依舊望著窗外那輪圓月。
明明他就站在不遠處,聲音卻仿佛隔著很遠飄來,口氣依舊平靜,只有簡簡單單的八個字。
「兩害相權,盡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