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太后想起今日在殿中,朱祁鈺雖然看著虛弱,但是不卑不亢,進退有度的氣量。
再想想自己那個不顧勸阻,執意親征,最後把自己禍禍得身陷敵手的兒子。
這等對比,簡直讓她鬱悶的想要吐血。
不過人都來了,也不能不見。
壓下心裡的不舒服,孫太后擺了擺手。
「讓她進來吧。」
吳氏的身子骨硬朗,即便如今已經是深秋時節,但她也是一身單衣,就帶著一個貼身女官,便進了慈寧宮,一板一眼的跟孫太后行禮。
「見過太后娘娘。」
「起來吧。」
心裡憋著火,孫太后也懶得虛與委蛇,開口就道。
「你素日待在景陽宮中,不喜出門,今兒怎麼得空,到哀家這來了?」
言下之意,老娘心情不好,沒什麼事就趕緊滾蛋。
吳氏倒是面色平和,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仿佛那火氣不是沖她一樣。
「不瞞太后娘娘說,臣妾是為鈺哥兒來的。」
「郕王?」
孫太后皺了皺眉頭。
這個女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偏還這麼一副菩薩樣與世無爭的樣子,招人厭煩。
「郕王怎麼了?」
吳氏起身,福了福道。
「前兒鈺哥過來,說聖駕在土木堡遇襲,京師當中無人做主,太后娘娘有意讓他來秉政,不知可有此事?」
這幾句話,像一把刀子般,正正的扎在孫太后的心坎上。
什麼叫聖駕遇襲,京師當中無人做主?
說得跟自家求著他郕王秉政不成?
要不是外朝的那群大臣一力堅持,他巴不得朱祁鈺永遠不要在她眼前晃悠。
「是又如何?」
心中怒火一陣陣的衝上頭頂,孫太后的口氣越發冷淡,帶著淡淡的訓斥之意道。
「此乃國政大事,你一個深宮婦人,難不成想要干政嗎?」
面對孫太后的責難,吳氏依舊神情淡定,臉上笑意略略收起,道。
「太后娘娘誤會了,按祖制,後宮慣例不得插手前朝政務,臣妾豈敢妄言。」
好吧,又是一刀。
一句「後宮慣例不得干政」。
作為剛剛主持了一場非正式朝會的孫太后,感覺自己受到了嘲諷。
但是話頭是她自己挑起來的,又不好在這一點上責難什麼。
孫太后只覺得一口老血梗在胸口,不上不下。
「只不過,如今皇上失陷敵手,鈺哥身子又不好,您知道的,他剛剛大病一場,昏迷了幾天幾夜,這才剛好了些,秉政這麼重的擔子,萬一將鈺哥累病了,先皇一脈豈非岌岌可危?」
無視孫太后黑的像鍋底一樣的臉色,吳氏繼續淡定開口。
「臣妾只這一個兒子,萬不想讓他有一點閃失,所以臣妾特來求您開恩,免了他這個差事,回府好好養著。國政大事,自有前朝的老大人和太后娘娘您操持著便是。」
孫太后死死地攥著手裡的茶杯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著。
整個慈寧宮的氣壓簡直低到了極點。
一旁侍奉的宮女內侍,個個都低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有心思靈巧的,更是悄沒聲息的離太后娘娘遠了幾步,同時為吳賢妃捏了把冷汗。
今兒太陽可真是打西邊出來了,一向在宮中沒什麼存在感的吳賢妃,竟敢這麼頂撞太后娘娘。
聽聽這說的都什麼話?
什麼叫「……臣妾只這一個兒子,萬不想讓他有一點閃失……」
合著太后娘娘不是只有一個兒子?
郕王是吳賢妃的眼珠子,那皇上也是太后娘娘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呀。
尤其是這個時候,皇上被虜賊挾持,別說閃失,是生是死都還不曉得呢。
這吳賢妃,怕不是來添堵的吧?
再說了,什麼叫「……萬一將鈺哥累病了,先皇一脈豈非岌岌可危……」
第十三章:慈寧宮的瓷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