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朝臣們望著周鑒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曖昧不清,與此同時,好幾個和周鑒一樣想要站出來的言官,也遲疑了起來。
雖然說周鑒和彭華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刻意隱瞞,但是,這種小細節,天子都能清清楚楚,那麼,對於他們,天子又該知道多少呢?
官場是個大染缸,誰又敢拍著胸脯上,自己一輩子沒有幹過一件不合規矩的事情呢?
質疑天子沒什麼,這是科道官員的本分。
但是,要是被天子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將自己曾經犯過的錯揭出來,在朝堂之上,小錯也可能變成大錯。
就像現在的周鑒,他固然有可能是真的為國掄才,未徇私計,但是,悠悠眾口,單憑他一個小小給事中的一句問心無愧,如何能堵得住呢?
有人能堵得住!
在群臣對周鑒一片驚疑的目光當中,朱祁鈺站在御階上,開口道。
「朕相信周給事中未有謀私!」
話音落下,被眾人質疑但有口難辯的周鑒猛然抬頭,神色十分複雜。
朱祁鈺臉色平靜,繼續道。
「彭華的試卷,朕調看過,卻有才學,與此屆的江西解元難分伯仲,平分秋色,亞元之名,實至名歸。」
「所以……」
周鑒感到上首天子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隨即,天子的聲音再起,他老人家問道。
「周給事中,你告訴朕,難道說彭華有朝一日若能入仕,會因你曾為國舉才授他亞元,而對你唯命是從嗎?」
這……
周鑒一時無言,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半晌,他方道:「陛下聖明,是臣莽撞了,請陛下降罪。」
望著跪伏於地的周鑒,朱祁鈺輕輕嘆了口氣,旋即,他將目光落在群臣之上,肅然道。
「諸卿,結黨營私乃國之禍患,此朕知之,諸卿亦知之,唐宋皆有黨爭,不問利弊,不顧社稷,朝令夕改,靡費國力,此誠社稷之禍,當警之戒之。」
「但朕今日要告誡諸卿的是,結黨不可,但矯枉過正,亦不可取,黨爭之禍,其禍在人,在心,在朝堂風氣不正。」
「諸卿若能持守正心,舉才唯賢,以社稷國家為重,百姓生民為要,則內舉不必避親,外舉不必避仇,所謂君子和而不同,周而不比,此朕拔擢官員秉持之原則,望諸卿謹記。」
這個時候,當然不會再有沒眼色的人,出來繼續頂撞天子。
於是,群臣俯首,齊聲道。
「臣等謹記陛下教誨。」
但是,這畢竟是大道理,所謂「持守正心」,「舉才唯賢」又該是個什麼標準?萬一有人借著這個旗號,真的徇私提拔自己的親信呢?
老大人們雖然沒有在這個時候不應景的說出來,但是,心中還是不免有所疑慮。
這般神色,朱祁鈺自然也看在眼中。
所以,緊接著,他便繼續開口道。
「吏部何在?」
於是,王文立刻上前,道。
「臣在。」
「自即日起,凡受大臣舉薦而拔擢者,不受三年考課之限,一年為期,由吏部主持考核,合格者留任,不合格者黜落,回歸吏部待選名冊,降回原級重新選授官職。」
朱祁鈺的話音落下,群臣紛紛倒吸一口涼氣,唯獨王文黑了一整個朝會的臉,頓時喜笑顏開,拱手道。
「臣領旨,必不負陛下所託。」
吏部掌銓選大權,其權重乃六部之首,這是朝野供認的,所謂「表率百僚,進退庶官,銓衡重地,其禮數殊異,無與並者」,便是此理。
但是,實際上,吏部並不能完全掌握銓選大權,因為,官員的榮辱升降,本是天子之權,吏部不過代行而已。
銓選大權,細分下來,可分為官職轉調與官員考核兩項基本權力。
但是遺憾的是,這兩項權力,吏部都不能徹底掌握。
先說官員考核,無論是京察,大計,還是針對普通官員的考滿,都是由吏部主持,都察院協理。
甚至於在大規模的考核當中,都察院是直接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