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腳下一滑險些一個踉蹌摔倒之際,旁邊及時伸過來的一隻手穩穩拽住了他。
下山途中最忌諱腳下打滑,畢竟這山中小路都是採茶人和採藥人高一腳低一腳踩出來的,若不是這兩天沒有下過雨,葉鬼主根本不敢帶外鄉人上山。此刻心有餘悸的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待往旁邊看去,見是杜士儀笑著點了點頭,他少不得有些不自然地謝了一聲。等到發現盧聰還得要裴寧扶著這才能夠勉強走動路途,他不覺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盧都督這個兒子倒是老實人,卻沒有別的出眾之處,倒是這兩位正使副使年紀輕輕,生得俊俏不說,還體力出眾,言談不俗,也許真的是可信之人
在山上這一來一回,等眾人回到葉家寨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離開的這大半天,杜士儀之前派回雅州城內的人已經回來了,帶來的卻還有好幾個商人,所出之價全都高過兩斤茶一匹帛的底價,甚至不少山民所得的一些珍品芽尖,還有人開出了一斤兩匹帛的高價。面對那些高興得上前報喜的村寨山民,葉鬼主只覺得心中五味雜陳,又是感激杜士儀揭穿了趙冠生的真面目,又是懊惱於自己多年來的毫不懷疑。
但使他派人到雅州城中好好打聽一下,哪至於被人一騙這麼多年?
想歸這麼想,他終究還記得自己剛剛在山上時對於杜士儀的承諾,連忙把杜士儀裴寧和盧聰請到了自己的主屋。作為掌管祭祀的鬼主,他的屋舍在整個村寨中的最高處,占地亦是極大,通體全都用木頭建成,仿佛有些年頭了,乍一看去顯得蒼老而古樸。當他請了杜士儀等人坐下,又叫來人用土語吩咐了一聲,不一會兒,就只見一個十三四歲身穿艷色衣裳的少女捧著一個木匣子出來
「阿爺,是用這些上清野茶待客?那也得先燒水,把匣子先拿出來於什麼?」少女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了杜士儀和裴寧盧聰一眼,臉上大為訝異。昨天父親待客的時候,被引為上賓的盧聰她見過,但另外兩人她卻第一次見。和從前作為客人的趙冠生以及偶爾來此的其他村寨鬼主長老,多半都是年紀一大把不同,這三人一個賽一個年輕,尤其那個看上去最年長,卻偏偏面如冠玉的,更是讓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郎君可是有什麼秘方?為何看上去比我們女兒家還要膚色白皙?」
這是說的……裴寧?
杜士儀斜睨了這位師兄一眼,見其在最初的愕然過後面色越發冷冽,他不禁強忍住笑容,一本正經地解釋道:「這不是秘方,只因為裴御史在京城為官,長年累月都是憋在屋子裡不見天日,久而久之自然是膚色白皙如玉。」
「這是真的?」少女有些疑惑地又端詳了裴寧一會,見其陰著臉不吭聲,她誤以為這是默認,頓時關切地說道,「一直不見天日很不好,這位郎君日後多喝點茶吧,這兩位郎君也是,你們雖說黑了些,可多喝些咱們蒙山的野茶,也一定會膚色更加白皙的。」
杜士儀剛剛還在暗笑裴寧,這會兒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很黑麼?要不是到了成都之後,他常常在外頭奔走,反而是安安分分呆在縣廨中的日子並不多,久而久之在兩京養尊處優的白皙膚色,也變得透出微微發黑髮紅的健康氣息來,怎麼至於被這麼一個漢化已深的蠻族少女嘲笑倒是盧聰……這傢伙應該是繼承了其父的血統,黑是天生的
發現盧聰的臉色很不自然,葉鬼主立刻知道是小女兒的口無遮攔惹禍了。他前後娶了六個女人,生下的兒子女兒足足有二十多個,但最寵愛的卻是這個五十歲上方才得的小女兒。所以,他當即用土語呵斥了小女兒,接過匣子就把人屏退了下去,這才岔開話題,將匣子先遞給了杜士儀。
「這就是山中野茶」
杜士儀接過一看,卻是面色凝固久久無語。原來,被這葉鬼主推崇不已的野茶芽尖,竟然是摘下之後就蒸熟之後研成細末,此刻在匣子中雖然還能聞到茶香,可無論品相也好,抑或是沖泡之後的口感也好,全都可想而知。而等到盧聰接過時,卻是兩眼放光雀躍不已。
「真真極品好茶」
好吧,這就是這年頭的極品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