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師兄送了盧師回旅舍,所以我便請十一兄帶路到了這兒來。不看不知道,果然是硯海墨香,讓人嘆為觀止。」口中這麼說,杜士儀卻若有所思地盯著杜十三娘的眼睛。
「原來盧公出宮了,真是可喜可賀。此地我是常來常往的老主顧了,杜郎君喜歡這兒就好。」崔五娘抿嘴一笑,招手喚了那此前引著杜士儀和崔儉玄的中年人上來,這才柔聲說道,「日後若是杜郎君來,你可不要虛詞誆騙了他,只管拿出好東西和最實的價,否則到時候連我都再也不來了!」
「五娘子儘管放心,這吩咐我記下了!」
玩笑過後,崔五娘便旁若無人地對杜士儀評點了幾塊好墨,見其口中應著,眼角餘光卻一直在留心那心不在焉的杜十三娘,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待到一圈看完,她隨口吩咐要了幾塊墨送去永豐坊崔家,這才笑邀了杜士儀和杜十三娘兄妹一塊下樓。一級級下去,她望見坐榻上的崔儉玄一手撐著腦袋仿佛正在打瞌睡,一時不禁嘴角一挑。可就在這時候,外間一個從者突然挑簾進來,繼而快步往她這一行人走來。
「葉三郎,那端溪石工來了!」
中年人聽到這一聲,立時歉意地對崔五娘和杜士儀杜十三娘告罪一聲,隨即匆匆出了門去。這時候,崔五娘少不得緩步來到打盹的崔儉玄面前,冷不丁伸出手在他腦門上重重彈了一下,下一刻,崔儉玄立時蹭地跳了起來,幾乎到了嘴邊的哎喲兩字卻在看到崔五娘之後,立時又敢怒不敢言地吞回了肚子裡。而崔五娘也不理他,用這種另類的法子把人叫醒了,她便回身對杜士儀和杜十三娘笑道:「十三娘喜靜不喜動,既然逛過了這兒,其他吵吵鬧鬧的地方也不必去了,這就回去吧。」
「也好,就依五娘子所言。」
出了這座二層小樓,又到了前頭那座花園,見四周除卻崔家僕婢和竹影,別無他人,杜士儀突然開口叫了一聲五娘子。見崔五娘止步轉過身來,他便肅容深深一揖道:「今日盧師之事,謝過五娘子費心。」
崔五娘輕輕咦了一聲,見崔儉玄面色有些古怪,卻也跟著杜士儀對自己一揖,她方才輕笑了起來。上前去毫不避諱地將兩人都扶了起來,她便莞爾笑道:「我就想你二人不到申時,卻特地到南市來尋我和十三娘是何緣故,卻原來是為了這一聲謝。我不過少許思量一番,辛苦的卻是九娘。成人之美本就是應該的,更何況,如今這一關雖然過去,盧公能否順利回嵩山,卻還得看杜郎君的安排,不是麼?」
杜士儀知道崔儉玄奔走打探消息的事情被崔五娘查知,也就沒說話,索性只當默認了。而這時候,就只見崔五娘彎下腰整了整崔儉玄剛剛打瞌睡時弄出褶皺的衣裳下擺,又瞅了一眼杜士儀,這才含笑說道:「都是一家人,就不必說那許多客氣話了。好了,走吧,十三娘,讓他們去騎馬,你還是和我一輛車,我正好送你回勸善坊旅舍!」
見剛剛就一直默不做聲的杜十三娘聽到這話,低低嗯了一聲,由著崔五娘拉了她一塊走在最前面,杜士儀頓時更覺蹊蹺。等到了前頭店堂處,他卻只見此前那被人喚作葉三郎的中年人正在和一個身穿粗布褐衣的男子爭辯著什麼,到最後便有一個壯碩從者將一個包袱撂給了那男子。
「三個月不過賣出去一方石硯,還是最初以兩萬錢賣出去的,你還敢要如此高價?十萬錢一方,你以為你這些石硯真是什麼無價之寶?念在你千里迢迢遠道而來,我已經讓人把賣出去那一方的錢給你結清了。我這小地方容納不下你這珍物,眼下既然已經兩清,這些東西你都帶回去!」
見那布衣男子面上漲得通紅,粗大的雙手抱著那個包袱微微顫抖,隨即轉身便出了門,杜士儀微一沉吟正打算叫住他,卻不想外頭突然另一個人沖了進來,兩人恰是撞了個正著。那布衣漢子一個站立不穩便坐倒在地,手中包袱一下子掉在地上,發出了一陣沉悶的聲響,系好的四角也都鬆散了開來,其中一方石硯更是滾了出來。而他甚至顧不得去追究撞自己的人,立時手忙腳亂翻身去解開了包袱,見幾方硯台完好無損,他頓時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石硯也就只有堅固一個好處而已,若是換成陶硯和瓷硯,應該已經跌得粉碎了!」
杜士儀聽見那邊一個從者露骨的嘲笑
第六十八章蕙質蘭心崔五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