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將他關入詔獄威逼利誘。姚行不從,當場自盡,姚家為了避禍舉家遷出關外。如今其女已嫁與瓦剌王子,許諾伽藍一百頭牛,一百頭羊換其首級。小瀲,你說陸擎蒼該殺嗎?」
夏侯瀲愣了半天,才道:「咱們山上可養不了這麼多牛羊。」
「更何況是是非非哪有定論?人生百代,昨日之是轉眼便成今日之非,今日之非明日又成了是。我再與你舉一例,太祖皇帝起于田畝之中,父母皆死於饑荒。但他成了皇帝,照樣徵稅賦,行徭役,王公貴族高高在上,於他往日同為販夫走卒之人依舊賤如塵泥。往日他所痛恨的成了他所躬行的,他所憐憫的成了他所踐踏的,你說到底什麼是是什麼是非呢?」
夏侯瀲不學無術慣了,被秋葉這麼一繞腦袋都是暈的,「這都什麼玩意兒,難道不是他自個兒變壞了。」
「因為命該如此。」夏侯霈突然從後頭冒出來,長腿一跨,坐在夏侯瀲邊上咬了口蘋果,「譬如房屋,土石為基,磚木為骨,瓦片為頂。既有房屋,便有土石,便註定有人待在最下面。同理,既有仇怨,便註定有伽藍,註定有咱們這些人,替他們償還那恩仇。咱們伽藍的准條是無是無非,只有恩恩怨怨。」
夏侯霈接著道:「你不想幹這人命買賣,當然可以。你看太祖皇帝不想當農夫,於是揭竿起義,推翻前朝。你自然也可以……」
秋葉微微一笑,接話道:「毀了伽藍。」
「開玩笑。我要毀了伽藍,咱們大伙兒都得被七月半折磨死。」夏侯瀲道。
「做出選擇,承擔後果,這是你走這條路必須付出的代價。」夏侯霈聳肩,「要不然就乖乖去幹活兒咯。」
搞了半天,還是一點兒法子都沒有。夏侯瀲氣道:「說得輕巧,你倆自己怎麼不去?」
「因為我們不是好人啊。」夏侯霈哈哈笑道,「想不到我生殺不禁,世人皆以迦樓羅之名止小兒夜啼,竟養出了個好人兒子。」
「滾。」夏侯瀲站起身,踅進門裡,不再理他們。
秋葉和夏侯霈還坐在廊下,看來還有聊天兒的興致。
「你背上的傷怎麼樣了?」秋葉問道。
上回夏侯瀲放跑了謝驚瀾,本該被鞭打八十一鞭,打到第三十鞭就暈過去了,剩下的鞭子夏侯霈替他受了。可那時夏侯霈在大轉輪王手底下受的舊傷就還未癒合,又添上了新傷,這一來二去,便落下了病根,常常疼痛難忍。
「老樣子,沒事兒,你別管。」夏侯霈翹著二郎腿,看階前流成一溜兒的水珠。
秋葉瞧她這模樣,深深嘆了口氣,又道:「陸擎蒼殺伐甚重,罪業難消,如此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人成為小瀲的第一滴血,他必將成為天下至強之刺客。」
「你還信這個?」夏侯霈笑道。
「要淬鍊出真正的利刃,必以仇,必以血。」秋葉的眼睛望過來,目光幽深,「夏侯,這一點,你比我清楚。」
陸府。
萬千雨箭落入烏瓦白牆間的河中,濺起半尺來高的雨珠,滿世界沸騰如潮。
屋外風雨如狂,屋內春宵帳暖。月奴低低壓抑的哭聲漸漸起了,和在雨中聽不分明。
門廊底下,夏侯瀲道:「臨死之前,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說。」
「秋師父到底喜歡男的還是女的呀。」夏侯瀲笑問。
「滾你丫的,快進去。」夏侯霈一腳把夏侯瀲踹進新房。身後有個路過的僕役驚呼了一聲「你是何人」,夏侯霈拔刀轉身,將最後一個字封入那人的喉中。
紅燭高燒,蒼老但肌肉虬結的男人跪在床頭,月奴滿臉啼痕,使勁拽著紅被遮住自己玉白的身體。
夏侯瀲有些尷尬,抓了抓頭。
陸擎蒼裸著半身下床。他是個魁梧的男人,身上刀疤滿布,像蜈蚣橫亘胸膛,比起夏侯瀲,他顯得更加危險,像黃泉里爬出來的鬼神。
「我早說過,心裡有情郎的姑娘我不要,我要的是心甘情願嫁入陸府的乾淨丫頭。那老鴇太貪財,我早應該派人好好打探一番。」陸擎蒼眯眼望向夏侯瀲,「你敢來我陸府搶人,倒是個有膽色的。」
「老大人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