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面前五步遠的地方杵了一個人影兒,夏侯瀲僵住了。
這人什麼時候進來的?他竟然一點察覺都沒有。夏侯瀲掌心冒汗,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不對,這人應該是早就在這間屋子裡頭。夏侯瀲暗怪自己大意,慢慢往後退。那人沒有動彈,夏侯瀲轉身就跑,跑到門口,身後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那人沒有追上來。
夏侯瀲覺得奇怪,原地站了一會兒,又往回走。那漆黑的人影兒依然站在牆邊,半點都沒有挪動,連姿勢也不曾變。夏侯瀲大著膽子過去,憑著黯淡的光,那人一點一點地顯露出來,廣袖衣裙,白瓷面具,油亮的辮子。
是照夜。
夏侯瀲:「……」
他返身查看百寶架上的物什,光線暗,方才沒認出來,這些兵器竟全是他的手筆。還有一個架子放了他的機關筆記、刀譜,還有他珍藏多年的春宮圖冊。靠牆疊了許多箱籠,一水兒的雲頭銅栓。夏侯瀲挨個打開,裡頭全是他的衣物。同一款式的黑色麻衣,整齊碼在裡頭,疊得豆腐塊兒似的。除此之外,他的褂子、貼里,甚至還有褲頭、汗巾子,樣樣都能找到。
這真是見了鬼了……沈玦什麼毛病?專撿他的破爛?夏侯瀲用手指勾出一條汗巾子,伸到鼻子底下聞了聞。還他娘的洗過了。
如此看來,他的暗窟基本暴露了。這些玩意兒原本都是擱在暗窟的,架子上的幾張弩機和照夜原本在柳州暗窟,衣物有的是杭州的,有的是金陵的。東廠追蹤的本領真不是吹的,不知道唐十七那貨怎麼樣了,該不會被東廠逮著了吧?
夏侯瀲想了會兒,開始動手找橫波。
沈府大門。
一輛白馬素車緩緩勒停,沈問行把矮凳擱在車旁,沈玦從帘子里出來,踩著矮凳下車。夜裡風涼,他披著黑底流雲披風,越發襯得面容蒼白。
沈問行打著絳色紗燈走在前面,暈紅的光照亮一截子路,像在地上鋪了一層薄薄的胭脂。沈玦踩著滿地胭脂慢慢走,府里人少,靜謐無聲。他的府邸不像北地人家的宅院,高牆厚瓦,古樸沉重,他還留著南人的習慣,南人的趣味,府邸初建的時候,特意關照匠人按照南邊兒的園林打造,小橋流水,亭台水榭,務必要像江南山水一般秀麗精緻。
但終究不常回來,宮裡事多,常忙得腳不沾地,這處宅院一年到頭也不見得回來幾次。月色溶溶,庭院空空,像一個大水缸子,月光是缸子裡的涼水,浸得人也冷了。大半園子封著,草木森森,終是少了點兒活人氣。
新皇登基,宮裡的事兒處理得差不多了。剩餘些許零碎的小事兒,交由底下人處置便可。他偷閒回來,打算明日一大早起來拜祭先人。魏德伏誅,他要告訴蘭姑姑一聲,好讓她安息。路過書齋,正要往臥房走,他忽然頓了腳步。廊影下,書齋的門沒有上鎖。
沈問行攢了眉頭,道:「這底下人忒不當心,乾爹不常回來,他們做事兒就不盡心了!」
沈玦抬起手,示意他閉嘴。沈問行噤了聲,縮著脖子站著。沈玦走過去,緩緩打開門,身影沒入了屋裡的黑暗。沈問行知道有不對頭的地方,趕緊去叫人。
夏侯瀲蹲在地上,左手擎著火摺子,右手在箱籠里翻找。箱籠太多,找起來費勁兒。他頭一回知道自己的衣衫這麼多,還全是一色兒的黑麻衣,壓在箱籠里漆黑一片。橫波還是沒找著,他煩躁地抓頭髮,沈玦不把橫波放在這兒,還能放哪兒?
忽然,頭頂似乎飄來一朵烏雲,一個黑沉沉的影子罩下來,四下里頓時暗了。夏侯瀲打了個寒噤,緩緩轉過頭,正瞧見沈玦垂著眼,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火摺子的光照亮了沈玦臉龐的下半部分,金色的,像個泥金的神像。還有一半掩在黑暗裡,眼眶、鼻翼、嘴唇都蒙著一層暗影,他沒有表情,直勾勾地盯著夏侯瀲,平白有一種恐怖感。
夏侯瀲迅速吹滅火折,屋裡立時漆黑一片。夏侯瀲站起身逃跑,身後傳來刀斬破空氣的尖銳呼嘯,夏侯瀲抽刀,返身格擋,咔嚓一聲,他新買的雁翅刀斷成了兩截,啪嗒掉在地上。
夏侯瀲:「……」
黑刀如影隨形,瞬息而至。沒有光,伸手不見五指,夏侯瀲只能憑聽覺和直覺躲避沈玦的刀。黑暗給了夏侯瀲優勢,他是刺客,黑暗是他的本
咫尺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