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地騰出一隻手,使得掌心中的古檀佛珠赫然曝於人前。
天弋眉心一跳,倒豎的濃眉擰做一團,「何意?」
容忌未置可否,忽而朝著梵鍾所在方位沉聲道,「師父,鳴鐘。」
「得嘞!」
師父雄渾硬朗之聲穿透一片肅殺,攜風拽雨而來。
我眨了眨眼,仰望著容忌稜角分明的臉頰,全然沒料到他還留有後手。
梵鍾八響,猶如爆竹驟響之勢,聲聲牽動朗朗乾坤,鳴動山河,氣勢磅礴。
「第八道天意,乃萬民之意。無量神君天弋,為非作歹罔顧法紀,因一己之私,亂『天道』秩序,迫蒼生性命,所犯罪行罄竹難書。天理昭昭,報應不爽。特於鴻蒙古剎前,剝奪無量神君五感六覺,斷其七情六慾,廢其周身筋骨,以正視聽。」
容忌侃侃而言,底氣十足。
天弋怔怔地盯著容忌,他原以為容忌只是在虛張聲勢,直到他周身皮肉爆裂,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悟道,鳴梵鍾!」天弋扯著嗓子,嘶聲咆哮道。
他嘴唇不住地顫抖著,張皇無措到了極點。
不多時,梵鍾再度鳴動。
這一回,梵鍾九響,如亘古聖音,神聖不可侵。
我著急地喚著容忌,「你還不趁勢追發第九道天意?萬萬不能讓天弋搶占了先機。」
容忌輕撫著我的後腦勺,低聲寬慰道,「欲發『天意』,需佛道大成者同撞擊梵鍾者上下一心。梵鍾既是被鴻蒙古剎中的沙彌撞響,我自無法先聲奪人。」
「真是便宜了他!」我忿忿言之,不過心底亦十分慶幸。
最後一道天意,天弋勢必會用來解救自己。這樣一來,世間再無天意可威脅黎民百姓的生死存亡。
出乎意料的是,天弋尚未開口,干戈竟搶先一步,以細若蚊蠅之聲念了串晦澀難懂的梵文。
隨後,干戈雙手合十,雙膝跪地,朝著天弋三拜九叩,「神君,對不住了。」
天弋瞳孔劇烈收縮著,他俯身揪著干戈身上洗得發白的袈裟,厲聲質問道,「混賬!你做了些什麼?」
干戈七竅流血,眨眼間就變成了可怖的血人兒。
他伸出乾瘦的小手,輕觸著天弋的臉頰,稍顯歉疚地說道,「神君,對不起。我冒用了你的名諱發布了第九道天意,旨為萬民祈福。」
「你難道不知,你我才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現在好了,我精心設下的死局,被你這個蠢貨攪得稀爛。」天弋橫眉倒豎,暴怒之下,突然將干戈舉過頭頂,暴摔在地。
小小的干戈猶如剛出生的幼犢,弱小無助。他蜷縮在天弋腳邊,伸出黑瘦的手,輕拽著天弋拖地的袈裟,「神君,放下屠刀,莫再自苦。」
天弋猩紅了眼,一腳狠踹著干戈血肉模糊的腦門兒,一邊偏執狂笑,「女施主,你以為沒了九道天意,就能安然無恙了?你且聽好了,貧僧只要留有一口氣,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你都別想逃脫貧僧的桎梏。」
事到如今,天弋仍執迷不悟,偏執得可怕。
我搖了搖頭,看著天弋周身皮肉爆綻,難免有些唏噓。
情之一字,最是傷人。不知所起,不知所棲,不知所結,不知所解,不知所蹤,不知所終。
咳咳——
干戈見天弋執念深至此,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道,「神君,我走之後,切莫珍重。從今往後,再無人為你擋傷,你須得為自己所做,擔起全責。」
聞言,我稍顯錯愕地看向干戈,俯身欲為他療傷,「玉帛,振作些。待我替你療完傷,就送你回靈山。」
「女菩薩,別白費氣力了。唯有玉帛命殞,才能絕了神君周身神力死灰復燃的可能。現如今,玉帛元神渙散,沒多少時日可活。還望女菩薩收好那片紅葉,那紅葉,實乃玉帛的心。女菩薩無需為玉帛的死而難過,玉帛很高興,終於逆轉了宿命。化干戈為玉帛,皆大歡喜。」
干戈語落,自戕而亡。
「玉帛......」
我親眼目睹了善良單純的干戈化為飛灰,心中悲痛萬分。
天弋見狀,雙目失焦,他怔怔地癱坐在地,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