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掃過伏在我肩頭上緊閉雙眸的容忌,竟未現出半分戲謔。
相反的,祁汜似十分擔憂容忌的情況,沉聲道,「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一個人的生死,從來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我淡淡答著,而後視若無睹地同祁汜擦肩而過。
「歌兒,你去哪?」祁汜順勢拽住我的胳膊,面上憂慮顯而易見。
我悄然躲開祁汜的手,「回家。」
待我行至北璃王宮,已是深夜。
原來,之前的我並非識不得路,只是有人可依,我從不需要去記路罷了。
意識到這一點,我鼻頭胃酸,側目看著伏在肩頭的容忌,遲遲不肯將他放下。
「乖乖,可不可以告訴我該怎麼做?」
天弋口中的「天意」,雖不是來自三十三重天上淨梵聖佛的旨意,也不具備著毀天滅地的威力,但畢竟是凝萃了古戰場陰邪之氣的惡毒咒詛,一旦被咒詛纏上,九死一生。
我凝眉抿唇,背著頗沉的容忌在偌大的寢宮中來回踱步。
「乖乖,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氣你了,如何?」
「從始至終,我喜歡且深愛的人,只有一個你。你總愛吃祁汜的醋,但我現在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從未喜歡過他。即便沒有你的存在,我也不會喜歡他。極樂門中發生之事,我也從未怪過你。當我得知,心鏡前的人是你時,只有慶幸。」
這些話,我從未對容忌說過。
一來,是因為沒時間。
再者,是覺得餘生漫漫,刻骨銘心的愛不需要用嘴去說,可以付諸實踐。
叩叩叩——
寢宮外,突然響起一陣叩門聲。
此刻的我並不打算見任何人,祁汜卻不請自進。
他眼眶微紅,一觸及我的視線就悄然避開,「今夜風大,沙迷了眼。」
他應當是聽到了我對容忌說的那番話,不出所料的話,此刻應當難受得猶如萬箭穿心。
可是,我已經無暇顧及祁汜的情緒。
若是容忌醒不過來,我的世界,便只剩下了灰白。
誰是誰的誰,就當真與我毫無瓜葛了。
「歌兒,將東臨王輕放至榻上,朕有法子救他。」祁汜平復了心緒,面上掛著淺淡的笑意。
我猛然抬頭,半信半疑地問道,「什麼法子?」
「天機不可泄露。」祁汜賣了個關子,遂上手將我背上昏迷不醒的容忌攔腰拖至榻上。
我憂心忡忡地看著榻上的容忌,一雙手愣是不捨得鬆開他冰涼的手。
祁汜深吸了一口氣,將我用力推至一旁,轉而放下紗帳,完完全全遮住我的視線。
「歌兒,相信朕。出門守著,僅需一個時辰的功夫,朕定能將他從鬼門關拖回來。」祁汜鄭重其事地說道,隔著薄薄的紗帳,他突然伸出手,輕輕地捏著我的鼻尖,動作輕柔繾綣,似羽毛柳絮拂過,風過無痕。
我深知詛咒的可怕,神界的衰落便是因為那無縫不鑽,見縫插針的詛咒,仍舊不肯相信祁汜有法子救回容忌。
「出去。六個時辰內,東臨王若是醒不過來,就當真回天無力了。」祁汜正了臉色,十分嚴肅地說道。
眼下,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我眷眷不舍地朝紗帳里探了一眼,終是緩緩地退出寢宮。
寢宮外,夜涼如水。
我蜷縮著身體蹲坐在門口,仰著頭彷徨地看著滿天星辰。
四百年前,我也像今日這般,抬頭看著星辰。
似乎自容忌乍現在我生命中之後,我就很少發呆,很少一個人茫然不知所措地看著縹緲不可及的星星。
噹啷——
不經意間,承影劍竟扒開了門縫,朝著我的心口迎面襲來。
我錯愕地看著戾氣深重的承影劍,突然間明白了魚承影的意思,遂著急忙慌地闖入寢宮,三步並作兩步朝著被紗帳遮得嚴嚴實實的臥榻奔去。
唰——
紗帳被我一手扯落,紗帳裡頭的光景一覽無遺。
祁汜和容忌並排躺於榻上,二人衣衫凌亂。
「你做什麼?」我怔怔地看著祁汜,頭一回因為他的眼淚心痛的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