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開口。
「嗯?」
燕九朝應了一聲。
俞婉微笑著朝他看來,神色寧靜而恬淡:「沒父王了也沒關係,我疼你。」
燕九朝的心口仿佛突然被什麼給撞了一下。
大抵……是從來沒有哪個女人對他說過這種話,那些想嫁給他的、想自薦枕席的,都是希望他去疼她們,沒人想過他也需要被疼,就連他自己也並不覺得。
我疼你。
她說。
燕九朝不自在地撇過臉,耳根子紅紅的:「誰要你疼!」
俞婉用實際行動說明了自己是怎麼疼他的。
清風院有個大浴池,散完步後燕九朝便去泡澡了,泡著泡著感覺不對勁,一道修長的人影自水下緩緩地遊了過來,撥開層層疊疊的花瓣,宛若一條優美的人魚。
這就有些刺激了。
……
……
……
以往世子泡澡,一刻鐘便出來了,今日卻足足一個時辰,下人們面面相覷,都不知裡頭發生了什麼事,只隱約能聽見……世子的……聲音。
下人們有些臉紅。
俞婉也臉紅,雖是開過葷的小倆口,可也不是所有的事都無師自通,她有點兒生澀,好在他也足夠享受。
從浴池出來,俞婉的腮幫子好酸。
回房時二人都打算再折騰一次。
但誰也沒料到的是,俞婉剛放下帳幔,就聽見吧嗒一聲,似有什麼東西滴了下來。
屋子裡熄了燈。
空氣里瀰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燕九朝!」俞婉忙掀開帳幔點了一盞油燈,借著昏黃的燈光,她看見了他鼻子裡滴下來的血跡,是……是黑色的!
俞婉有段日子沒給燕九朝把脈了,畢竟他的毒咒解了,清除餘毒的藥也喝得差不多了,誰沒事會給個正常人成天把脈呢?
俞婉再一次捏住了燕九朝的脈搏,果然,中毒了!
俞婉的第一反應是毒咒沒有徹底清除,第二反應卻是如果陰陽調和能解毒,那麼二人放行過房,這會子怎麼也不該毒發才是,不是毒咒的毒,莫非是什麼別的毒?
但這很奇怪不是麼?他們已經很小心了,誰有機會在他的飯菜里下毒?何況她與他同吃同住,怎不見她中毒?
俞婉用金針封住了燕九朝的穴道,儘量護住他心脈。
燕九朝沉沉地睡著了。
俞婉將影十三與影六叫去了書房。
二人比俞婉更驚訝。
俞婉正色道:「我想過了,府里是沒人有機會給他下毒的,他這段日子去上朝,去內閣辦公,可曾接觸過可疑之人?」
影十三想了想,無比鄭重地搖頭:「我與影六至少會有一人陪在少主身邊,沒碰見可疑之人。」
俞婉只恨自己醫術太淺,診不出燕九朝所中何毒:「十三,你去一趟蕭府。」
燕九朝這幾年的解藥一直是蕭振廷請的大夫配置的,他或許更為了解燕九朝的病情。
影十三馬不停蹄地去了,上官艷已經歇下,這件事暫時沒驚動她,蕭振廷去了京城的一處老宅將老大夫請了過來。
老大夫為燕九朝配藥多年,對燕九朝的病情的確比常人了解,可他也診斷不出燕九朝中了什麼毒,只從脈象上來看,不像是最近中的毒。
「這話什麼意思?」影六皺著眉頭問。
俞婉與蕭振廷、影十三也朝老大夫看了過來,老煩人捋了捋鬍子道:「老夫並不確定自己診錯了沒有,蕭大元帥與世子妃還是再多請幾個大夫為世子瞧瞧吧。」
多請?這可不成,有人想要燕九朝的命,在把那人揪出來之前,燕九朝的病情就是一個秘密。
電光石火間,俞婉想到了一個人。
咚咚咚!
「誰呀?大半夜的不睡覺?敲什麼敲!」
老崔頭翻了個身蒙住被子呼呼大睡。
哐啷一聲,大門讓人踹開了,一股涼颼颼的冷風灌了進來,老崔頭的眉心就是一跳,一把坐起身:「那個殺千刀的——」
話音未落,一柄冰涼的長劍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老崔頭讓影十三抓去了少主府。
影十三將人冷冷地丟在書房的地板上,老崔頭摔了個四腳朝天,疼得嗷嗷直叫:「唉喲!」
叫完,他看見了座上了俞婉與蕭振廷。
他的眼神就是一閃。
蕭振廷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如刀子一般,他心虛地背過身去,蕭振廷卻已經認出了他來:「是你?」
俞婉問道:「蕭大元帥認識他?」
蕭振廷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崔太醫,好久不見啊。」
俞婉一愣,這糟老頭子竟然是個太醫?
影十三與影六與俞婉一樣驚訝,蓮花村到底是個什麼地方?自個兒藏龍臥虎倒還罷了,怎麼隔壁也窩了個太醫呀?
確切地說,是前太醫。
蕭振廷目光如炬道:「你落了婉昭儀的胎,這筆賬你可還記得?」
婉昭儀,蕭五爺的親姐姐。
老崔頭的身子瑟縮了一下。
這是陳年舊賬了,當年老崔頭在宮裡做御醫,入了許賢妃的陣營,許賢妃聖眷正濃,風頭無兩,蕭五爺的姐姐便是在那時入宮的,入宮後封了才人。
蕭才人容貌出眾、溫柔體貼,又寫得一手好字,深得皇帝賞識,不過半月,皇帝便封了她做了貴人,又過半月封作良娣,之後嬪、婉儀、容華……一路扶搖直上,肚子裡連個泡都沒鼓就已經坐上了從三品婕妤的位置,再這麼下去,離封妃也不遠了。
蕭婕妤有喜那日,皇帝連是男是女都不知便她做了正三品貴嬪。
許賢妃當然不會允許一個寵妃生下皇帝的兒子了。
蕭貴嬪「意外」摔倒,老崔頭前去為婉昭儀診治,謊稱是已胎死腹中,不及時落胎便會殃及大人的性命,皇帝讓老崔頭開了藥。
胎兒落地時,蕭貴嬪分明聽見了一聲微弱的啼哭,她的孩子沒死在腹中,只是藥物的作用,也決計活不下來。
這件事沒有證據,最終以蕭貴嬪傷心過度、精神失常乃至出現幻覺而由了結了。
皇帝為安撫蕭貴嬪,晉封她為從二品昭儀,賜封號婉。
老崔頭的良心到底沒有黑到底,他自知再也無法成為許賢妃手裡的刀,便以家中老母病重為由辭去了太醫一職,許賢妃如何肯放他走?可老崔頭自己也留了一手,若不放他走,他自有法子把證據送到婉昭儀的手裡,可只要許賢妃放過他,他便將這個秘密帶進自己的棺材裡。
許賢妃自然不會被他威脅到,是燕懷璟放了他,不過燕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