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確診書——重度自閉症。
他們在討論我的病情時,都會避開我。越是這樣,我越覺得不正常。後來,我在心理診所的二十三層推開了窗子,趁著他們在裡面討論我病情的時候跳下去。
就在我一條腿邁出去的時候,心理醫生的助理推門出來,然後撲了過來把我從窗台上拉了下來。
爸媽驚慌失措的從房間裡跑出來,看到我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寫著大大的驚訝。
那家心理診所我們再也沒去過,他們再帶我去就診的時候特意挑樓層低的,或者索性就是平房的那種。
爺爺臨去世前,把家裡的大院子給了我們,說好歹是我孫子,把孩子慢慢看好吧,給劉家留個後。
我,竟然成了一個只能留後的工具。
為了讓治癒我的自閉症,爸媽求醫問藥,帶我去過國內國外很多醫院,只要聽說那家有治好過自閉症的傳聞,就不遠千裡帶我跑過去。
只是,每一次都是無果而終。
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心裡住了一個怪物吧,我不願意在人群里,不願意和人打交道,討厭所有的肢體接觸。
最嚴重的時候,除了我自己以外,旁人碰到我,我就會嚴重的嘔吐,吐到膽汁都吐出來,滿嘴苦味兒的時候,我才會感覺好一點。
後來,是一個從國外留學回來的表兄,看到我的情況,對爸媽建議說,還是讓他慢慢適應正常生活,不願意接觸人也行,至少要用對待正常人的眼光去看他。
爸媽覺得很為難,本來就不是正常人,如何用對待正常人的態度來對我?
表哥出了個主意,讓我自主的選擇自己想幹什麼,要幹什麼?比如說帶我出去吃飯,參加正常的社交,去逛公園,去游泳去運動……去參加一些不需要和人說話,和人肢體接觸的活動。
爸媽開始不懈的嘗試,在他們刻意的努力下,我慢慢的敢面對燦爛陽光,能在人群里散步了。但是與人接觸,還是會有嚴重的生理反應。
在治療我的過程當中,爸媽發現了運動這個良方,只有運動能讓我的情況稍微緩解。
當時,我身高一米八三,體重兩百一十斤,完全胖到沒有任何體型。
誤打誤撞,爸媽給我報了最貴的一家形體中心,在那裡我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縷能照進我心裡的陽光——林樂怡。
她的出現就像是一枚金色的種子,毫不在意地撬開我心裡封閉了十幾年的小黑屋,然後那一些堅硬的黑色外殼一點一點的剝落,我看到她就會覺得開心。
這或許就是緣份,我見到她的第一面,她對我有點不假言辭。
可能是她那天心情不好吧,看到我跟著形體中心的人走進形體教室時,她毫不客氣地指著我說:「別往前走了,你就在那一塊兒吧,那地兒大一點。」
爸媽在外面看著,當時都想衝進來。
但是我居然就那麼聽了她的話,乖乖站在距離門最近的位置。
她很認真,臉上帶著溫和的笑,表情卻一絲不苟。那樣的笑意只浮在眼睛裡,嘴角繃得緊緊的,眼睛看人時都是那麼輕輕一掃,羽毛一樣掠過去。
等到正常的課結束以後,她拿起毛巾抹了一把自己額頭上的汗,對我說:「那位今天新來的劉天同學,等一下我給你打個食譜。」
她就這樣毫無徵兆地叫住我,我居然還真的聽話的停下腳步。
所有的人都走了以後,她半彎著腰,在靠牆的小台子上用手給我寫食譜,一邊寫一邊說:「我看了一下你的課程,是每三天來一次的,這三天當中適當控制一下飲食,記得多吃蔬菜和水果,主食不能少,最好吃粗食,精米細面少吃一些,促進腸道蠕動,先把腸胃清一清。」
她說這些的時候,沒看我,手拿著筆在紙上刷刷刷的寫著。
她的頭髮半卷著,被髮夾在腦後盤成一個髮髻,只有幾縷亂發不聽話的垂了下來,在她臉上留下幾道淺而亂的影子,卻趁得她的臉異常圓潤美麗。
此時夕陽透過玻璃窗照進來,投射到她的臉上,那一層薄薄的絨毛就像會發光一樣,讓我覺得無法直視她的臉,那種光芒刺得我幾乎睜不開眼睛。眼前的她,就像是從油畫裡走下來的神女一樣,聖潔而美麗,讓我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