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緩緩轉過身,手臂環過我身側,鼻息平緩,驟然一促,我呼吸跟著一停。
許久不見動靜,手腕上涼涼的觸感消失了,我睜眼,見那條蛇僵硬地張著口,下顎兩端被手指捏著動彈不得。
我長長呼一口氣,緩過神,才覺身邊人一動不動莫名地安靜,明明抓住了蛇卻也不告之一聲。我有些奇怪,抬眼看他,視線驀然相碰,他凝注的眸光微波一動,似乎想要靠得更近,看盡我眼底的什麼,卻最終停住。
呼吸近可相聞,溫熱的氣息已然過界,我立刻後退。他甩掉手中的毒蛇,按住我肩膀,閃過目光,道:「靠近些,這裡不僅有毒蛇,各種毒蟲也多,可不要再被嚇著。」
雞皮疙瘩又掉了一地,自己這輩子最怕的就是這些毛毛蟲多腳軟綿綿的東西,不由緊張得又反覆檢查了周圍幾翻,再三確認沒有其他奇奇怪怪的東西在船里。
身邊的他輕輕一笑,拿出一包粉末,灑在我們周圍:「雄黃,這是必備的驅蟲驅蛇之物,在上郡,軍中每人都會隨身攜帶。」
「還好公子有辦法,這裡真不是適合久留之地。」我尷尬一笑。
「早年,父親就命我在軍中歷練,對邊關一帶我都很熟悉。」他看我一眼,放下了撫在我肩上的手,別有意味地問道:「子雨,是你說服張良先生?」
我默了半晌,扶蘇終究還是忌憚張良,疑慮張良的意圖,我含糊其辭道:「公子,恕我直言不諱,博浪沙子房刺秦如果成功,其實,第一順位便是殿下你,如果你能穩住朝局,兼顧以德治天下,子房也不會執著於挑起戰亂紛爭。」
扶蘇怔了一怔,神情頓時有些複雜,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相信了我這樣的解釋,只是在他黑沉如烏玉的眼眸里,分明清楚倒影著他內心的冷與空漠。
沉吟有頃,他握緊了拳頭,唇角繃緊,眸低透著堅定:「此番,如我與蒙恬將軍能夠成功逃脫羅網之手,定親自請奏父皇證實懿旨的真偽。」
我衣袖下的手心攥起:「公子覺得懿旨有問題?」
「蒙恬將軍忠心耿耿,修直道,築長城,守衛大秦邊疆,讓北方匈奴聞風喪膽。即使我有無功之過,父皇向來敬重國之棟樑,統一天下以來,未曾殺過一位功臣,怎會連罪蒙將軍,其中必然有蹊蹺。」
我頷首贊同,心中戚戚,如果真如歷史記載的一樣,蒙恬很快就會遇害了吧……而扶蘇似乎還相信蒙恬可以穩控軍權,及時趕回解救危局,可曾料暗箭難防,何況除了羅網,暗處還有陰陽家似乎在推波助瀾。
扶蘇又思忖良久,眸光一厲,劍眉斜飛入鬢,英氣內蘊:「只是,趙高雖然位居中車府令行符璽事所,有機會在詔書里作梗,但他如何有如此的膽量用這種極其危險的方式翦除我與蒙將軍,就算成功,他就不怕事態敗露父皇降罪於他並夷三族,難道……」
扶蘇所疑惑的越來越接近事情的根源,如果嬴政未死,趙高也無法輕而易舉矯詔賜死扶蘇。然而我們既然已經決定要隱瞞,那麼索性隱瞞地徹底,沒有必要再告訴扶蘇他父親的噩耗,徒增悲痛。
我岔開話題:「公子,要知道真相也必須先活著,我們還是先想想如何逃出這裡。」
「嗯,這裡似乎有人迷局暗布。」
「來這裡躲避之前,曾遇到陰陽家。」
他眉宇一皺,又多了幾分沉凝:「陰陽家神出鬼沒,很難對付,如果真是他們有心讓我們困在這裡,看來今晚我們要在此過夜了。」
我嘆氣:「恐怕是這樣。」
扶蘇看了看暗沉的天色,解下身上的披風,溫和了語氣道:「子雨,這件披風給你。」
我擋了擋:「你身體虛弱,不用讓給我,我不冷。」
他笑笑:「我一個男人,臉上被叮得全是包並不要緊,你一個女兒家就不好了。」
「叮地全是包?」
「這裡的晚上,沒有火,蚊蟲猖獗。記得務必用披風把露出的部位全部遮住。」
「我還怕幾個蚊子不成。」我把披風給他披上,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可經不起感冒發燒的折騰,還是小心為妙。
然而,的確是自己低估了沼澤蚊子的厲害,被叮到就會立刻腫起個大包,我無時無刻不在趕蚊子不在撓癢,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