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擋住。
老媽問:「怎麼個不成?」
「那不……婉芬她爸還在呢嘛,也沒聽說有啥過不去要離。再說我和婉芬是小學同學,讓她以後管我叫爸,怎麼也不像話吧?」
韓青禹笑著,一副欠揍的樣子。
「昂?」張潔霞愣了一下,跟著反應過來了,沒好氣罵道:「你,你個兔崽子,就知道瞎說八道……」
然後變成笑罵,說:「行行行,又能貧嘴了,媽和你爸也就放心了……這兩天生怕你自己過不去。」
其實他們一直都擔心著呢,只因怕兒子自己思慮太重,所以不敢往外表現。
「說起來差點忘了,今個兒你叔公家辦酒嘞。」
「再明個兒,你堂姐又要跟媒人去相親,上回那個沒成。」
「……」
寬了心,張潔霞開始說道起親戚鄰里,家常閒事來,慢慢就扯遠了,院子裡高低都是她的聲音。
好一會兒,坐一旁編竹框子一直沒說話的父親韓友山才抬起頭,先看了看妻子,又看看兒子,試探說:
「不成咱找找門路,送青子去當兵吧?那也是個好出路。」
原來他不說話,一直還在思考這個。
這年頭能當兵自然好,沒得仗要打,弄好了退伍回來能謀公家差事,說不定命再好些,還能在部隊裡提干,或者考軍校,當軍官。
韓友山的這個提議讓院內一家三口都振奮了一下。
「哎喲可不是嘛?好,這個好!」張潔霞激動起來,丟下手上擰了一半的濕衣服,一邊在圍裙上擦手,一邊向屋裡走說:「那得趕緊,我這就去把咱家存那兩瓶酒都包上,老韓你抓緊去趟村長家,跟他問問,看還來不來得及……」
她說到這突然頓了頓,腳下步子也停住了。
跟著神情一下就沮喪起來,轉回身,嘆一口氣說:「唉,別想了。就咱村,要真能弄來一個名額,那村長家加生,不也正是年紀嘛,估計早等著呢……哪輪得到咱家青子啊?」
「這個……倒也是。我剛沒想到這一茬。」韓友山低聲說完,也跟著失落沮喪起來。
「沒事。」韓青禹藏起來失落,抬頭輕鬆笑了笑,說:「正好我自己也還想再琢磨琢磨呢,放心吧,總會有出路的。」
「啊。」
「誒。」
因為兒子面前又一條出路的關閉。韓友山和張潔霞都不自覺地沉默了一會兒。
院子裡氣氛有點沉了。
「對了。」終是當娘的先打破沉默,說:「今晚叔公家吃席,青子你去不?」頓了頓,她接著又說:「不想去媽先給你把飯做上。」
整個封龍岙就這麼點兒大,一場酒席,大半個村子都得到場,張潔霞後補這一句,是因為怕兒子去了,每個人都要問他考上沒有,怕他掉面子,不好受。
「去啊,去。」韓青禹站起來,燦爛笑著,迎著爸媽擔心的目光解釋道:「反正遲早都得被問一遍,我可不願意虧了嘴。」
他說的逗趣,爸媽都跟著笑起來。
其實這也是實話,在1990年的封龍岙,一場酒席,那可是難得的油水,是「盛事」。
…………
農家喜事的流水席,菜色不說多好,雞鴨魚肉總得有兩樣,叫做排場,另外還得有煙有酒。
當晚的酒席一直持續到夜裡八點多才算整個結束。
但是人,並沒有都散去。帶著一些個醉意,嘴唇還泛著油光的村鄰親故們留下來不少,此時正圍坐在喜事東家門外不遠的曬穀坪上抽菸閒聊。
「我說要是青娃子這回考上了,也得擺幾席吧?可惜了。」有人剔著牙,透著遺憾說。
這時候村子裡願意供孩子讀到高中的人家其實不多,算上去年加今年,村里娃兒能讀到參加高考的,韓青禹都是唯一一個。
「是啊,那不……還是差了點兒。」韓友山幫兒子接話。
其實韓青禹自己也在,只是坐在了人群角落。他有點疲了,高考的事,差不多該問不該問的人,今天都已經問過一遍了。
說實在的,真面對下來,是有點不好受。
就這種事情吧,別說是惡意的揶揄和諷刺了,哪怕是善意的關心
1.那一年的封龍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