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十多年,她一直都記掛著這件事,良心不斷譴責著自己對一個孩子見死不救,想像著那個孩子以為自己真的殺了全家人的心情。然而即便如此,隨著她結婚生子,她更加沒有這個勇氣了。
所以她只能自欺欺人地想,如果有一天他能發現她的存在,找到她,她一定會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訴他。
可是她也心知,不可能的,他又怎麼能夠知道,在離家遙遠的地方,這麼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女人,居然會因為兩次如此草率的意外而知道這種事?
結果沒想到,今天,他真的來了。
裘法靜靜地聽完她說的話,平靜地起身,「我知道了,謝謝你坦誠相告。」
「我……我很抱歉。」婦女眼含淚水。
「這不是你的義務,不必自責。這件事你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今天我來找你的事也不要宣揚,我會跟房東說我找錯人了,讓他閉嘴。」
裘法說罷離開了,而原青心中壓了她二十多年的沉甸甸的結也終於打開了。
柏海州是島城,他所在的地區是近海,風中帶著點兒鹹味。
裘法不知道走了多久,來到了海濱公路上,靠著護欄停了下來,叼著僅剩的一根雪茄,低垂著腦袋。
當年裁決司判他死刑證據稱得上充分,到處都是他暴走的返祖之力殘留,他的指甲里有父母多人的血肉,即便手腕上這條綠緞帶讓他懷疑,即便後來他從牢房裡出來,他在今天以前也一直在懷疑。
——會不會真的是他殺的?
開朗爽快的母親,溫和聰明的父親,整天傻開心的兄長,還有把他捧在手心裡的族人們……全都被他撕碎了。哪怕他是被控制的,他也殺了他們。
但是現在,原青給的信息來看,他在那天確實返祖之力暴走了,但是他不是為了殺人,而是想要救下他們。
只是他失敗了。
他重重吸了一口雪茄,吐出的冰涼的繚繞煙霧中,一滴眼淚從眼中掉落。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是他的助理。
「司長,怎麼樣?這個原青確實值一千萬嗎?」助理好奇地問。因為貧窮的司長對一千萬耿耿於懷,導致他真的很好奇。
「該死的……」裘法低沉沙啞的聲音傳到他耳中,「值。」
助理震驚。
「把包括裘家在內的所有返祖家族毀滅案卷都準備好,我回去後要看。」
很顯然,這涉及一個巨大的陰謀,什麼叫返祖人都消失?原青能兩次偷聽都沒有被發現,證明說話的人一定是普通人,所以是普通人組織在對返祖人進行的報復嗎?
裡頭的水很深,而那個情報販子又是從哪裡知道的這些信息?他是幕後黑手中的一員,還是比那些幕後黑手藏得更深的幕後黑手?
……
龍意明對今天在聚會上出盡風頭這事很滿意,雖然他不是被邀請進去的人,但是也在外面受到了不少討好,這在之前是從來沒有過的。高興得想今晚辦個家宴。
「我今晚有事,就不參加了。」景姵卻道。
她不參加,還辦什麼家宴?只好取消。
夜幕降臨,景姵換上衣服出了門,她吩咐司機把她送到一家有名的餐廳用餐,然後讓他先回了龍家。
在餐廳用完晚餐,景姵又另外打包了一份必吃的招牌甜品,然後四處閒逛了起來。
雲錦州作為首都,繁華程度不用多說,霓虹燈光和無盡車流,就像流淌的寶石黃金,只是儘管如此,和每一個城市一樣,光越明亮,影子越暗。
她似乎隨處閒逛,從繁華的市區,來到了城市邊緣的貧民地帶。
犯罪、拋屍地、非法買賣……這裡滋生蟑螂、老鼠與人形垃圾,但是有些是他們自己生出來的,有些是外界朝他們扔過去的。這裡埋葬的屍骨,遠超於張偉強果園裡埋葬的那些。
並且,還將孕育出一個不可言說之物。
景姵剛走到這個地帶的邊緣,就好像意識到前方有多危險,不是自己該來的地方,於是停下了腳步,似乎在猶豫。
她「猶豫」了五分鐘左右。
「餵。」一道略顯中性的女聲在身後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