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木板也全是裂縫,透進一道道光來。
藍苗低聲道:「看你不給我?」隨即捂著嘴笑起來。
他撿著最熱鬧的午後進屋,磨蹭了許久,離晚飯時刻已不遠。來個把龜公,實屬意料之中。
帷帳中思思忽然板起臉,喝道:「看你成什麼樣子!急慌慌地,趕著去投胎嗎?右腳打在左後跟上,當心栽去樓下。客人不說你蠢,說我們暗香閣沒人哩!還不快住手!」
她迅速又加上一句:「公子現在生氣得很,你別進來!」
龜奴素來擔心的只有兩件事:第一是姑娘跑了,第二是沒撈到錢。如今聽思思還在,胸中一塊石頭先落了地。
聽是客人要求,他也不敢違抗,扒著門往裡瞅,只能瞅見床的一角。他道:「思姑娘,這是怎麼了?公子還好?這是誰在鬧事!有事怎地不喊我!那兔崽子還在嗎?關公面前耍大刀,他活膩了!我這就去叫一幫兄弟,保管給公子解決了!」
思思跺了跺床板,道:「誰叫你自作主張?快滾下去,不許叫人來,也不許對人說,我喚你你才准上樓,聽懂沒有?」
龜奴被噎了下,內心起了幾分懷疑,雖沒撞門,也沒離開,在門縫裡四處張望。
藍苗忽然笑吟吟道:「你們家姑娘在騙你,你聽不出來?」
那龜奴聽了這句話,忍不住喝道:「什麼?」
藍苗道:「她預備和這男人私奔,包袱都打好了,自然怕你進來。」
思思叫道:「你胡說什麼?」
藍苗道:「你又心虛什麼?」
龜奴忽然聽到陌生聲音,更覺事情有變,道:「你是誰?」同時又用力擂起門來,道:「開門!開門!」
藍苗笑道:「他的錢全是我的,你說我是誰?不是我捉姦快,這對狗男女已跑了。你快快進來,這小狐狸精休想進我家門。」
思思破口怒罵,龜奴使力更大,一撞之下,兩扇門突然崩開!
一道瑩青的光忽然飛出。
藍苗姿態雖然閒適,眼睛卻從未離開過床帳。
那道光如劈空閃電,一閃即逝。
但它現出時,便已盡收藍苗眼底。
那是一枚青玉簪子,玉質光潔潤澤,顯然是主人的愛物。
「嘭」地一響,剛打開的門突又撞回原處!
門外「嗷」地叫了一聲,那龜公似是被彈飛在地,罈罈罐罐破碎的聲音傳來。伴隨著不明意義的嚎叫,腳步聲急促地響起,由近至遠消失了。
玉簪已插入了門扇,連簪頭都沒了進去。若門外有人恰好站在此處,怕不被戳瞎了眼睛。
玉脆易碎,但這根簪子在射入木門時,顯然堅逾金鐵。
藍苗將煙管在指間轉了一圈,冷笑道:「好內力真武玄天劫之君萌無雙!不過你猜,那龜公多快能搬來救兵?會搬來幾個?」
那隻手忽然又從床帳中伸出。指間夾著那張銀票。
那人道:「賞你何妨?接著!」
銀票忽然飛出!
「呼」一聲,那張紙照藍苗頸項旋來,雪光閃爍,宛若一枚錚亮的飛刀。
藍苗喝道:「來得好!」
他長身而起,將身後的椅子一腳踹開。
銀票來得快,藍苗的動作更快。他凌空旋身,孔雀藍大袖飛舞。他的手,同時也從袖中探了出來!
空手接白刃是武功中很高深的境界,但它並不是指一門武功。
它是指武功練到一定層次後,武者所能達到的功力。
他倏然攫住了銀票,那帶著利風的刀刃旋入掌中。他手腕旋轉間,刀刃也隨之旋轉,已將力道化去,只剩柔軟的紙片。
藍苗剛接住了那張銀票,便覺眼前黃影一閃。一隻溫如玉、冷似冰的手,已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黃影並非什麼奇特的事物,而是床上的一襲錦裘。
錦裘後面,當然還有個人!
那隻手還未碰到他,藍苗皮膚上的汗毛已豎立起來。
這手一半與常人無異;另一半卻冷冰冰的,好似並非血肉組成,而是金屬所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