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的洛都,方才從一場斷斷續續了半個多月的騷亂中,平復下來。
事實上,以張叔夜為首洛都的兵馬,並非不是不想繼續派兵追擊,從容撤走的那隻南軍餘部,而是已經力有未逮了。
在這嚴酷的冬日裡,循著敗退敵軍的尾跡,逐一奪回並鞏固修繕,屏護都畿道的八關鎖要,還要驅逐和清剿那些遊蕩與四野的胡騎游馬,就已經廢了老大的氣力,
而在這短短的半月之內,留在城中那些河北籍將士的思鄉之情,經過了數次請願和安撫、彈壓的反覆之後,再也無法遏制和抑止的泛濫開來。就算是那些將領們,關於賞賜和加封的許諾,也不管用了。
於是這些一次次失望至極的河北兵,開始從營中串聯自行暴走,而再也無法被各自軍將們所壓制,甘於攔阻他們的,他們幾乎衝進城防破敗的含嘉城,裹挾了城中大量的物資和器械,然後從北面的兩個城門分頭沖了出去。
這些將士一路向北,當日內就衝過了河陽橋,卻是迫不及待的要自行返回河北,查探鄉里和家人的消息了。
而城中僅存的本地將士既無力阻止他們,也沒有足夠的決心,再打一場兩敗俱傷的內戰,而繼續削弱應對將來局面的僅存力量,
事實上,已經疲憊不堪的當地駐軍,也沒有心思和餘力,堅決執行大內的要求,對於這些並肩奮戰很長一段時間的同袍,舉起武器再拼殺上一場。
待到收復各關的張叔夜而匆忙帶兵折還,只留下一個再度被肆虐的滿目瘡痍,遍地廢墟的洛都城,以及少數氣急敗壞的上位者。
而作為亂鬨鬨的的餘波蕩漾,好容易從前景晦暗不明的軟禁中,被格外開釋出來的楊可世,則帶著一隻疲憊的軍隊,走在了出關的道路上,
實際上,楊可世沒想到,居然自己會被派出來承擔收復失地,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任務。但是,這也是那些曾經比肩戰鬥過的同僚和部下,能夠為他所爭取的最好條件了。
所謂的皇道派和統制派的最大分歧之一,就在於是否保留李唐天子,這個虛位之君,作為名義上的最高象徵,而效法南朝的二元政治,將張氏攝政的權勢,世代沿襲下去。還是直接上位,執掌大統名分。
現如今,面對兒戲一般的被靈寶公,堂而皇之扶上至尊之位的清河公主,皇道派甚至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了
作為某種補償性質的交換,他也在大內被女帝當庭召見,加封為渤海侯,金紫光祿大夫,東台副使,淮西節度使,不過這些頭銜,對於他的境況,並沒有實質上的改善。
六千疲敝之卒,足供數月的資糧,萬人份的甲械裝備,一疊子委任狀和空白告身,就迫不及待的將他這個,最後與皇道派有於系和牽連的領軍大將,給打發了出去。
而這一切,就是他負責光復河南,淮北各地的僅有憑仗了。而這六千士卒,也是被那些痛定思痛的大人物,認定為實在不宜在留在洛都城中的,潛在不安定分子所拼湊而成的。
從梁山帶人回來,重新安定下來才不過短短時間內,就已然感覺青州州城裡,已是各種大變樣了,雖然還處於晝巡夜禁的軍管狀態之下,但是各種嵬集的人氣和喧囂,讓這座城池,以肉眼可見的變化,泛活起來。
清理整潔的街道和沿街建築,修繕過的城牆和初步硬化過的近郊道路,還有城外那些被推平的廢墟上,重新建起來的收攏營地、臨時驛站和糧台所。讓原本那種破敗頹喪的氣息,已然一掃而空。
站在城頭上,可以看到,一批又一批從各地押運收攏過來,或是從別處聞訊為了一口吃的逃奔而來的各色流民,正在這裡接受檢查和編管,然後再按照身體狀況和年紀,分派去處和勞役歸屬,雖然看起來有些擁擠而骯髒,但是還算是相對的井然有序。
有手藝和初通文字以上的人,都會被另外外挑選出來,編做一隊然後陸續送入城中,算是別有待遇和任用。
畢竟,我的麾下可不接受吃白飯的人,雖然是最低的維持標準卻要做繁複沉重的體力活,但也足夠讓他們熬過這個冬天的最後時光。
而在城中幾個臨時的大小市和城門外的草市,也開放了起來,雖然販售流通的東西還是相對單一,無非是一些自家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