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闊亭靠門站著,五雙眼睛齊刷刷盯著他。
「我先給大夥鞠一躬,」寶綻脫掉大衣,直直溜溜,板板整整,向大夥彎下腰,「謝謝大夥對如意洲的付出。」
「哎喲我的寶處」薩爽看不得他低頭,讓火燙了屁股似的,從椅子上跳起來。
寶綻握住他的肩,拍了拍,讓他坐下,然後看向鄺爺:「老爺子七十多歲了,大晚上還跟咱們一塊演出,六七點鐘等戲,坐著就睡著了,可只要一上台,心明眼亮精神十足,手上沒差過分毫。」
是,這大夥都是親眼見的。
「師哥,」寶綻看向正對面,時闊亭歪頭站著,高個子那麼帥氣,「如意洲本來是姓時的,可這麼些年,無論好了、壞了、窮了、富了,你從來都是在我背後撐著的那口氣。」
時闊亭受不了他說這些,繃著嘴角:「寶處,你醉了」
「還有小儂,」寶綻打斷他,看向應笑儂,「咱們都知道,小牛那一百二十萬是怎麼來的,是小儂連台唱、連宿喝,豁出去賺來的」
那段日子,應笑儂的確是如意洲的功臣,但此刻他斜倚著扶手,翹著二郎腿,微微一笑,滿臉的「那都不是事兒」。
「小陳,」寶綻又轉向陳柔恩,「九十月份那麼冷的天,穿著背心短褲,大晚上在三樓摔把式,那一地的汗我是親眼見過的。」
「團長」陳柔恩挺硬的性子,讓這氣氛搞的,眼圈有點濕了。
「咱們薩爽,」薩爽就在身邊,寶綻再次握住他的肩膀,「最晚來咱們團的,雖然是為了他師姐」
「哎呀寶處」薩爽小臉通紅,「別老提過去行不行」
「但每次有事,」寶綻的手上使了力,「他都沖在最前面,搬家、幫著出主意、給團里寫app,太多太多。」
這麼多人擠在一間屋子裡,卻很靜,誰也沒發出聲音,聚精會神地聽著。
「大家的好我說不過來,」寶綻吸一口氣,「有時候想起從老劇團搬來那天,租的車,白天不讓進市里,咱們晚上搬的,小儂你們幾個擠前頭,我和師哥在後邊跟家什待一起,那時候真不容易。」
那天晚上除了鄺爺,幾個年輕人都在,如意洲能有今天,每個人都熬了心血,寶綻一一謝過,唯獨沒提他自己。
通過梁叔結識基金會的是他,力排眾議和小牛簽下經濟約的是他,不顧小牛的反對堅持唱出風骨的也是他,然後才有了韓文山的青睞,有了今天的五百萬,沒有他,如意洲還只是個用著別人戲樓的空殼子。
所有的難,都咽在他的喉嚨里,所有的苦,都咬在他的牙齒下。
「現在好了,」寶綻緩緩地笑,酒精使得他的臉色酡紅,「咱們有錢了,不光有錢,還有未來,」他正色,「從今天開始,如意洲要走上正軌,公私賬目分開,大夥的工資按月發,五險一金足額繳,該是如意洲回報大夥的時候了。」
他這一席話,每個人都熱血沸騰,不是因為有工資有五險一金,而是因為苦盡甘來,終於從自己的耕耘里看到了收穫,他們堅韌,他們拼搏,他們逆天改命,這種創業成功的狂喜在旱澇保收的專業院團絕對體會不到。
「暫定一個月一萬,」寶綻開金口,擲地有聲,「爭取一年內達到人均年收入二十萬,不算獎金和年底分紅。」
「一萬」反應最大的是陳柔恩,她二十出頭,剛從戲校畢業,工作第一年就月入過萬,這是之前想都沒想過的,「我的天哪」
相比之下,應笑儂薩爽他們淡定得多,只是挑了挑眉,還挺滿意。
「押對寶了」鄺爺替這些年輕人高興,拿拐棍用力點著地,「我們如意洲」他有些哽咽,「熬出頭了」
「公賬上的錢交給專業機構運營,」寶綻從大衣兜里掏出一沓名片,第一張就是段釗,「師哥,這是萬融臻匯的客戶經理,你負責和他對接。」
「喲,」應笑儂提起嗓子,帶著一股大青衣的勁兒,「真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咱們都用上私銀啦」
「讓小儂來吧,」時闊亭有點犯難,「我搞不明白那些。」
「趕緊的你,」應笑儂伸著腿踢他,「你家的劇團,憑什麼讓我給你操心」
時闊亭做做樣子踢回去:「不一直是我管錢你管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