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道:「已經放出消息了,我願意替他們帶半數的貨物進城,他們只要不傻就都會跟著我進城的。」
顧景雲所料不錯,張六郎喊的聲音太大,不少人都聽見了,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全村剩餘的十七戶人家都知道顧景雲想進城,誰幫他拿來回的東西,他便幫誰帶一半的海貨進城。
要知道顧景雲可是良民,良民與罪民帶貨物進城所繳納的稅是不一樣的,良民只需繳納貨物價值的百分之二,罪民卻要繳百分之十。
全村聞風而動,張六郎才從自家衝到秦家興高采烈地告訴顧景雲他和他二哥三哥都去縣城,其他人家的孩子也衝到了秦家,七嘴八舌的和顧景雲道:「我也願意幫你拿東西,算我家一份吧……」
「還有我,還有我,」一個半大的少年漲紅了臉道:「我還能背你和你小媳婦,你們這么小,肯定走不長,還得讓人背著才好。」
其他孩子紛紛怒視他,覺得他抬回拍馬屁了,轉身就和顧景雲承諾道:「我們也能背你們,還幫你們拎水壺,渴了就喝水,餓了就吃乾糧……」
被人如此爭相討好,顧景雲一點也不開心,他沉著臉道:「行了,我答應你們便是,每家都是一半的海貨,誰家也不能多,都回去準備吧,明兒一早我們就啟程。」
少年們歡呼一聲,高興的奔回家,這次能少納好多稅,家裡又多一筆收入了。
目睹了全程的秦信芳嘴角微抿,嘆息道:「苛政猛於虎也,京師,山東與山西一帶從未聽說過民貨進城也需納稅,但出了山東,越往南政務越混亂,百姓生存也越發不易。」
「瓊州府山高水遠,與大陸又隔著一道海峽,剝削更甚,就連菜農進城都要繳稅,」秦信芳搖頭嘆息,「如此下去,我大楚不知還能延續多久。」
顧景雲沉著臉不說話,剛才大家雖然都討好他,頗有一種眾星捧月的架勢,但他心裡一點兒也不舒服,他不明白自己為何不舒服,但在聽到秦舅舅的話後他漸漸明白過來,這些愚笨的人雖然很討厭,但他們一直在努力的生活,沒有人有資格如此踐踏他們的意志。
那些海貨進城本就不用繳稅,卻因為苛政,因為貪官,他們就要為這本不應該付出的東西拿下自己的尊嚴放在地上任由他踩。
顧景雲雖然瞧不起他們的智商,卻尊重他們,尊嚴是這世上最不容褻瀆的東西!
比如他舅舅,比如他舅母,再比如他母親!
從小裝著睡覺他聽了不少的秘密,他知道舅舅是因為政治失敗被流放,但他並不是全無辦法,只要他肯放下尊嚴,放下自己的理想和堅持,多的是勢力接納他。
但舅舅寧願流放到瓊州也沒背叛自己的信念,放下自己的尊嚴。
舅母不是沒辦法脫身,別的不說,只要一封和離書便能獨善其身,但舅母硬是跟從舅舅來這鳥都不拉屎的瓊州府。
母親乃出嫁之女,顧家是無恥,可要是母親也跟著顧家一樣無恥,那想要留在顧家,留在京城還是很容易的。
小人易活,但他們都選擇了做君子。
因為尊嚴,人活著就要有尊嚴,就要有理想與堅持!
一村的少年孩子們沒尊嚴嗎?
不,他們有,哪怕他們的父母有求於他,他們對他依然沒多少好感,最大的讓步也不過是路上遇見一臉不情願的打招呼問好,趕海時挑揀出一兩條海魚送給他算做討好,卻是連一句軟話都不會說的那種。
可現在只為了他一句願意幫他們帶半數的海貨進城,他們就全衝到他家對他討好起來。
提前進入中二期的孩子一點也不高興,他迷茫的問道:「舅舅,世道如此不公,他們為何不反抗?換一個皇帝當或許會好呢?歷朝歷代的開朝皇帝都會施仁政,讓百姓休養生息。」
秦信芳無奈的看著外甥道:「可改朝換代都免不了戰爭,因戰爭而受苦的人必然比開朝受惠的百姓要多得多。」
「那有沒有辦法不發生戰爭便換一個皇帝?」顧景雲道:「最好一個皇帝當完就換另一個姓氏的皇帝,大家能者居之,這樣就能更大程度的避免昏君出現了。有昏君也不怕,只要朝臣有罷免皇帝的權利就行。」
秦信芳好笑不已,揉著他的腦袋道:「好了,此等異想天開的事與我們說說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