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不見久矣。
大好的日子,原不是該說這些話的時候。故太皇太后只說了這一句,便按下再不提及。只朝黛玉道:「你母親這回不曾進來,女人養孩子,是最緊要的關頭。若是有什麼不好的,只管與我說,不必覺得僭越。」
林黛玉起身行了一禮,道:「謝老祖宗關懷,我們太太旁的都好,只是前兒院子裡白梅花才開,一時貪看,竟受了風寒。我們太太心裡也懊悔,說只為著這個,就不能進宮來請老祖宗安,是她沒福氣。」
「什麼福氣不福氣,不過是不湊巧罷了。」太皇太后笑道,「趕明兒她身子爽快了,再進宮來說話就是了。」林黛玉應了,太皇太后又道:「你哥子這回倒進來了,聽聞他前些時候身子一直不好,如今大安了?」
「仍有些弱弱的,倒能尋常走動,不過不堪重務罷了。老祖宗能關懷哥哥一聲,就是他的造化。今兒回府,我要一字一句地說了與他聽才是。」
「這促狹的鬼丫頭,不過問一句,值當什麼。不曉得的,只當我怎麼薄待你,連問你家裡人一句都這樣稀罕。」
說了這話,只見外頭進來一個小宮婢,先悄悄與歸瀾說了,歸瀾在心內過了一遍,揮手叫那小宮婢下去。不多時面上擠出個笑來,上前道:「老祖宗,外頭左太貴人求見。」
太皇太后一頓,取了茶來吃,不緊不慢道:「這時候,她不好好在自個兒宮裡頭待著,往我這裡來做什麼。」
「想必是因著前兒老祖宗賜婚,往前來謝恩的。」
這話一出,滿堂人皆面容古怪,眸色各異。那恩旨早兩天就發下去了,這時候來謝恩?又說了,便是前兩日她有什麼不好的,趕不及來謝恩,也不當是今兒,只等著除夕晚宴的時候,她巴巴的來了做什麼?
太皇太后心中生疑,杯盞中茶水氳出輕忽熱氣來,撲了她滿臉。面容在這熱氣之中,倒顯得有幾分隱約。
她放了茶盞,淡聲道:「叫她進來吧。」
歸瀾傳話出去,不多時只見一個穿著薔薇色綾子襖下系撒花飛仙裙,梳著墮馬髻的宮妃進來。雖穿得喜慶,到底瞧著像是舊料子做的,便是歸瀾身上穿的衣裳,還比她光鮮些。偏她面容倨傲,瞧著仍如從前,高高在上模樣。隻眼角細紋透了心事,面上劣質胭脂顯出侷促,便是連目光里都露兩分惶然。正是原為明妃,如今成了左太貴人的左淑婉。
在座除林黛玉外,都是見過左太貴人的人。昔日高高在上如明珠,萬千恩寵似流水,今日棄如敝履,誰可預見?
左太貴人上前,與太皇太后等人行大禮,林黛玉與水瀅皆上前,又與她見了一禮。照理說,如今林黛玉是福壽縣主,水瀅更是定下的皇后。左太貴人雖是長輩,到底不過是個貴人,須得避讓著受半禮,才是正理。只左太貴人不知是明妃當久了,還是原就這樣心高氣傲,竟半分不讓,受了這足足一禮。
太皇太后看在眼裡,待二人行過禮,便不咸不淡道:「黛玉、瀅瀅,你們往暖閣里去。今兒夜間累得很,且去歇息一刻,這裡不必你們伺候著。」
「是。」待二人退了,太皇太后一不曾將目光放在左太貴人身上半分。太上皇和皇貴太妃當日將左太貴人牽扯進來,真相大白時,太皇太后的確說了一聲左太貴人無辜。卻也只是被人當作棋子無辜罷了。這些年仗著太上皇的寵愛,肆意妄為,驕橫跋扈,太皇太后從沒一刻想過抬舉她。如今她兩手空空,何嘗不是報應。
太皇太后伸手轉動小指上的護甲,與歸瀾道:「這護甲瞧著鮮亮了些。」
歸瀾在側笑道:「過年是最熱鬧的時候,鮮亮些正好。」
「太鮮亮了,也不好。」太皇太后取了護甲下來,歸瀾忙上前雙手接了。「換上回那個玳瑁的來。」
太皇太后斯條慢理,左太貴人卻是半刻不能等了。上前兩步,噗通跪倒在她面前,連連叩首,不多時髮髻已亂,上頭珠釵已斜。只聽她口中哽咽:「求太皇太后收回成命,千錯萬錯都是婢妾的錯處,永宥無辜。那些錯事都是婢妾逼著永宥,他萬般不肯,婢妾以命相脅他才鬆動。求太皇太后慈悲一回罷,永宥他他已萬般飄零,再受不住了啊!那位薛家大姑娘雖說是皇商,尋常人家許是良配,然永宥是皇族,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