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寶釵又要開口,夏金桂已經鬆開拉著寶釵袖子的手,後退一步看向寶釵,語氣有些古怪:「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天。姑娘,柳絮自己是不會飛的,想飛,只有靠自己,不然風一停,柳絮又不知落在哪裡。姑娘,香菱是無根浮萍,隨水漂流,姑娘你也不過是柳絮,風一停,就落了。」
這是當年的柳絮詞,夏金桂怎會知道?寶釵還在驚訝,夏金桂已經又嘆氣了:「姑娘好生保重,只是,你要做的事,你要為了薛家,可以不顧自己,那是你自己的事,別人不能。」
說著夏金桂轉身要離開,寶釵在愣了會兒後追上夏金桂:「你方才的話什麼意思?難道說你……」
「沒什麼意思。」夏金桂覺得自己剛才簡直是腦殘了,明明知道寶釵是一旦下了決定,就不會放棄的人,又何必說這樣的話,白白地添上哀傷?夏金桂這平靜的回答讓寶釵的眉微微一皺,接著寶釵就道:「嫂子,你是不是不想待在薛家了。」
寶釵果真是聰明人,夏金桂心中嘆了一聲停下腳步看著寶釵:「姑娘,我要做什麼,想要做什麼,姑娘都不能阻止,也無法阻止。」傷感褪去的夏金桂,面對寶釵時候自然也會少了憐惜,多了精明,回答寶釵的話也是那樣的斬釘截鐵。
寶釵感覺到夏金桂前後的情緒變化,有些不自在起來:「嫂子,就當我求你,若……」
「姑娘,你為了薛家願意犧牲到什麼地步,那是姑娘你自己的事,但你,不能要求別人這樣做。」夏金桂說完就轉身大步離開,寶釵看著夏金桂的背影,感到夏金桂的背影和平常完全不同,多了許多不一樣的東西。
夏金桂方才的話又在寶釵耳邊響起,寶釵用雙手捂住耳朵,不,不要往心中去想,父親生前對自己那樣的好,那樣的有期望,自己沒有完成父親的期望,就已經很對不起父親了。現在,薛家的產業已經被折騰光了,只剩下一些余財能讓自己媽媽養老,如果再讓哥哥沒有一個孩子,這一支,就斷了。
寶釵閉上眼,告訴自己,自己做的是對的,沒有錯,從來都沒有錯,爹娘生我養我,哥哥又不爭氣,自然只有自己,能讓薛家像原先一樣,沒有錯,一點錯都沒有。
夏金桂不知道自己走後,寶釵的種種心緒變化,她腳步匆匆往外走,跟隨的人見她和寶釵似乎起了衝突,也沒有一個人敢問,等到了二門,寶蟾扶夏金桂上車時候才輕聲道:「奶奶,您又何必和姑娘起衝突呢?畢竟這會兒……」
這會兒賈府看起來還是赫赫揚揚,不管是薛家還是夏家,都要依靠賈府幫襯。夏金桂抬起頭,看著面前這一片大宅院,想起曹雪芹的本意,白茫茫一片大地好乾淨。夏金桂唇邊現出諷刺的笑,對寶蟾道:「你聽過一句話嗎?求人不如求己。這個世上,原本就是靠山山倒,靠水水干啊。」
寶蟾眨了眨眼,還在那裡想著夏金桂的話,夏金桂已經上了車,招呼寶蟾:「快上車吧,我還要回夏家呢。」寶蟾哦了一聲這才爬上車,夏金桂再次回頭看了眼身後這座宅院,把車簾放下,內里人的命運,不管是好是壞,是悲傷是喜悅,都和自己沒有關係了。那些偶爾泛起的哀傷,該永不再來。
夏金桂重新回到夏家時候,夏三從屋裡迎出來,搓著手笑:「姐姐果真有法子,方才賈府來了一個管家,和我們家的管家唧唧噥噥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兩人結伴去了,我問了下,說我們的銀子能拿回來好些,一旦有了銀子,就……」
「他們去了,你在這裡做什麼?」夏金桂打斷夏三的話,夏三的眼眨了眨:「我,我,我在這等信啊。」
「你知道那是多少銀子?再說了,你是娘過繼來的,以後生意要重新做起來,這會兒不跟著賈府的管家到那邊,和宮中的人多說說話,磕個頭,再把關係給拉起來,在這等信。你也……」夏金桂一肚子氣不知道往誰身上發,索性就往夏三身上發,夏三被夏金桂罵了這麼幾句,立即縮成一團:「可是娘說,她說……」
「金桂啊,你到底是怎麼了?我們家這樣的,爺們還要去給宮中的人說話磕頭,算什麼樣子?」夏太太在屋裡聽到夏金桂罵夏三,有些不滿地走出來,對夏金桂抱怨。
哎,都說不撞南牆心不死,怎麼夏太太這是撞了好幾回南牆了還不死心?夏金桂用手拍一下額頭,對夏太太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