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當他跨進門來,一眼撞見的竟是一張毫無羞愧的臉,不僅如此,王建還悠閒自得地在辦公室里踱起了步子,一見此景,霎時間,俞定中所有的怒火都噴發了,這才有了方才毫無體統,宛若潑婦般的怒罵。
俞定中罵完了,冷冷盯著王建,後者臉上無喜無怒,同樣盯著俞定中,良久,王建嘆息一聲,終於說話了,「老俞,對了,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叫你老俞,以後就改叫俞書記了。老俞啊,不知道是你變了,還是我一直沒看懂你,你自己回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模樣,走火入魔了都!你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麼,喔,對了,大概今兒個我才知道你老俞大概把我王某人當了你門下一狗吧,你汪汪的時候,我就得跟著汪汪!」
俞定中被王建的誅心之言戳中了心思,麵皮一緊,正待分辯,王建一揮手,接道:「用不著解釋,這會兒,咱們都用不著玩兒虛的!相交多年,你老俞還算了解我,也知道我王某人不是為了一個什麼副廠長,就丟掉原則的人。老俞,既然今天打開天窗了,咱們索性就說亮話,我也毫不諱言,當初跟你老俞和衛書記爭鬥,是存了漁翁得利的心思,人在官場,這種心思很正常,我料你老俞也清楚,既然清楚,你今天的憤怒就很沒必要,顯得器小不說,還幼稚!」
「呵呵,你老王真像是新換了門庭啊,連牙口都利索了不少,我可記得,當初你為我賣命時,可沒這麼好牙口!」俞定中冷笑道:「既然你都說打開天窗了,那還遮掩個什麼勁兒,你敢說那天廖國友去你家拜訪,出門後,姓廖的做出怒氣沖沖的模樣,不是你們商量好,使得一計?」
王建道:「一計?如果那也是計謀,只能說明你老俞腦筋真的已經生鏽了,廖國友臉上作何表情,關我何事,又何須與我商量,罷了,罷了,你是有孫猴子的心,沒孫猴子的眼,看誰都像妖精!」
俞定中被王建說得老臉一紅,他現在確實想明白了,廖國友那日不管做出什麼反應,自己都會多想,做出喜色,自己會懷疑王建被收買,做出怒色,會堅信王建的忠誠。皆是廖國友耍賊,干王建何事?
王建見俞定中面有慚色,心中卻並不領情,「你不是一直問為什麼,其實很簡單,這個道理幾乎舉縣皆知,只你老俞當局者迷!」
「要說就說,別兜圈子,裝神弄鬼,跟你新主子學的吧?」俞定中知道王建已決然難以挽回,那點兒慚愧瞬息又被無盡恨意吞沒!
王建掃了俞定中一眼,搖搖頭,嘆道:你口口聲聲主子奴才,那就該知道什麼樣的主子配什麼樣的奴才,你老俞自己就不是個如何稱職的奴才,怎麼敢要別人傾心待你了,你還有臉跑我這兒問為什麼?今日的結果可以說在何麟喪命,清風書記高升那天便已經註定了,我真不知道你怎麼還有臉回蕭山,喔,忘了,你也是奴才,奴才嘛,往往都是身不由己的,倒也能理解。」
王建原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想當初為了身上濺了點稀泥,都能和王維大罵出口,直鬧到俞定中辦公室來,更何況,他自問和俞定中結盟也不過是各取所需,稱不上什麼人身依附關係,先前只不過看在相交一場的份兒上,想讓幾句,俞定中居然登鼻子上臉,他王建又不是賤骨頭,自然不會潛伏爪牙忍受。
王建最後數句尤其難聽,真可謂是戳中了俞定中的要害,可是俞定中臉上卻終究沒顯出怒色,反而凝眸皺眉,滿眼的迷惘,良久,眼神才恢復清明,末了,看也不看王建,大步出門去也。
原來,俞定中先前的神思,全部被王建的那句「今日的結果,可以說在何麟喪命,清風書記高升那天便已註定」給吸引了進去。
是啊,何麟因何而死,因他俞定中而死;衛清風因何高升,因薛向鼓搗出了五金廠而高升,且蕭山縣常委不只衛清風因薛向獲利,王維、宋運通可以說俱是如此!
一個是,護不住人,關鍵時候推自己人出去擋災;另一個是,不斷做實事,弄出驚天政績,大伙兒共同收益;是非黑白,名祿利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擺在了大家面前,便是傻子也會選啊!可憐自己真是當局者迷,竟連這一層都沒想到,就貿然發起了攻擊,今有此敗,實不為冤啊!
俞定中腦子本就不笨,此間旮角,王建稍稍點撥,他便全部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