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樣不似食堂,但是廚子、服務員一應俱全。薛向經歷了南湖春和漢水市府食堂,對此早已見怪不怪。現實本就如此,無論條件再艱苦,總有人能在夾縫裡把福享了。
本來是魚肉滿桌,山珍齊列,正合了薛向這大肚漢的心思。誰成想剛一上桌兒,耿福林又引著幾個人進來了,有熟人有生人。熟人自是一疊聲怪薛向不夠意思的陳光明,生人一報名兒,不是這處長,就是那局長,全是縣局的頭頭腦腦。原來,這次聚會,是耿福林特意給薛向擴大交際面而準備的。有了這麼一群酒桶兼搞氣氛的老油子,薛向除了灌了兩三斤酒,竟是一粒米也沒打牙。
好容易應酬完,已是下午兩點半,陳光明正待組織活動,說晚上他要請客,再聚。薛向聞聲,俊臉一白,站起身來,擰開門,撒丫子就跑,任後面如何呼喚,也是不回頭。薛向一路狂奔,端得是風馳電掣,直到出了城門,方才停下。就是這樣,薛向還不放心,不住頻頻回望。看來這酒桌上的應酬,實在是讓薛大官人喪膽。
薛向到靠山屯的時候,雖然方才四點半,因著風吹雪舞,天色早早地暗了下來。薛向行至後山的一條新鑿的引水渠上,立住了腳,從上往下,俯瞰起整個靠山屯來。但見以打穀場為圓心,四面各建起三排二層小樓,每幢小樓前俱是新鑿一方小小水塘,緊連水塘的是一塊方形的菜地,每家俱是如此。四百零八棟紅牆紅瓦的小樓,如同最嚴明的軍隊一般,橫成排,縱成列,井然而有序。
天暗得早,屯裡沒有通電,有節約慣的村民,就著最後的天光,早早的升起了灶火。這會兒,整個村落上空,飛雪成陣,炊煙裊裊,遠方的金牛山亦在這漫天風雪下,換了白裝。忽地,起一陣急風,吹得山林簌簌,落雪紛紛。薛向矗立山頭,風寒尤甚,縱是他體魄雄健,被這山風灌體,也澆了個透心涼,匆忙緊了緊大衣,邁開大步從坡上直衝下去,帶起雪花如浪。
薛向還未行到門前,便見辦公室的氣窗口,濃煙滾滾,知屋內又在聚眾生火。果然,剛到門邊,便聽屋內傳出聲來:「卻說那岳爺爺乃是那大鵬鳥轉世,生來便眼疾如鷹,力大無窮,十二歲時,便能開三百石的強弓……….」
薛向不用瞧,便知是鄧四爺又在開壇演說,推開門一瞧,人還真不少。李擁軍、韓東臨、蘇順民、老薑、小孫、鄧四爺、老藥子,就連朱萬戶也在。一群人圍著個大火盆,正說得熱鬧,見門猛地推開,齊齊扭頭回看,見是薛向,皆叫出聲來:大隊長!喊完,便齊齊圍上來,給薛向扑打雪花,收拾背包,捧上熱茶,熱情得不得了。
「老鄧頭,接著說呀,我還真沒聽過一回全的。」這種圍爐聯話的活動,正是薛向從山中苦讀回來後開始的,從小讀過幾天私塾的鄧四爺便成了主講人。
李擁軍笑道:「要聽這,電匣子裡多的是,我看你還是學習朱萬戶同志,自個兒躲被窩聽。我們今天在這兒烤火,可是專門等你哩,想問你考試考得如何?」
原來,十一月初,靠山屯的第二批豬又出圈了,那次進的錢就更多了。薛向結清了工程款、磚瓦費,還餘下大把,便發動關係,掏錢給每家買了台收音機。朱萬戶現如今已搬家到了靠山屯,且有了自己專屬的收音機,早不用蹭薛向的了。
薛向拿過火鉗,從火盆里扒拉出個黑乎乎的東西,七掰八扯,褪去焦殼,立時露出滾滾熱氣,夾著濃濃清香撲鼻而來,正是烤紅薯。薛向咬一口橙紅的薯肉,道:「我感覺還不錯,怎麼著,怕我考完,就回京城上大學啦?」
眾人聞言,皆是不語,氣氛立時尷尬,顯是被薛向說中了心思。
薛向笑笑,接道:「別沉悶呀,老鄧頭接上回書嘛,我覺得你比單田芳說得可帶勁兒多了。」
眾人依舊不接話茬兒,沉默良久,蘇順民長嘆一聲:「天下本就無不散的宴席,大伙兒還想讓大隊長一輩子留在這山溝溝里不成?」
薛向吃完紅薯,又拿火鉗夾出一個,他是真餓了,「老蘇,誰說咱靠山屯是山溝溝,你小子滿承天縣轉轉,看哪地兒有這麼漂亮的村落?雖說老子要去念大學,可又不是明年開年就走,總得把這屯子的里里外外都弄踏實啊,晚個一年兩年入學也說不定。」
薛向這般說了,屋內的氣氛才算好了些,有機靈的也趕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