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毅的整個身軀沒入半米多深的污濁泥潭,緊握步槍的右手卻高高舉在水面上,飛濺四方的半潭泥水在熱浪烘烤下散發出腥臭氣味。
雙目緊閉、滿臉泥漿的鄭毅似乎已經失去嗅覺,他迅速穩住身姿,彎腰前移,準確貼在不規則的石頭上,緩緩把槍放到石頭凹槽中間,騰出手來掏出濕漉漉的手絹,擦去眼皮和眉毛上的泥水。
黃埔軍的炮擊仍在不停展開,東南城牆在連續不斷的爆炸聲中裂開個大口,搖搖欲墜,三營陣地上一片緊張,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陣地前方百餘米那塊孤零零的石頭後方。
鄭毅擦去影響視力的泥水,沒有急著端槍射擊,只是看了一眼硝煙籠罩的城池便轉過身體,半躺在泥潭中擰乾手絹,拿出口袋裡的一排排子彈,小心擦拭。
三營陣地上的婁景越看到鄭毅這番舉動,急得要命:「鄭教官怎麼回事?難道他要在那兒睡覺?」
金佛莊沉聲罵道:「閉嘴!沒看到炮擊還在進行嗎?這個時候城裡的敵人怎麼敢出來送死?」
「是這個道理,只要炮擊不停,敵人就不會出來,城頭或者我們看不見的地方肯定有防炮掩體,急也沒用,我倒是小瞧鄭教官了,原以為他也就是理論高點、見識比較廣而已,沒想到下他的戰術水平同樣出色,僅是剛才衝刺的速度和這份鎮定,就值得讚嘆,這樣的人當軍需官太可惜了。」
另一側的團參謀長郭大榮不但經驗豐富,觀察也很細緻。
持續十分鐘的炮擊驟然停止,轟隆隆的爆炸聲仍在迴蕩,金佛莊高喊機槍準備,顧不上再觀看鄭毅有何動作,順著斜線戰壕,跑向準備冒死衝鋒的奮勇隊。
城中守敵在各級頭目的厲聲驅趕下,亂鬨鬨地鑽出掩體,跑上城頭趴在牆垛上「噼噼啪啪」開槍,而此時東南角城牆上的裂縫越來越大,裂縫兩側的城牆搖搖欲倒,沒人敢待在上面,一陣混亂過後,數十敵軍全都跑到左右安全的地方,端槍射擊。
正對三營陣地的城頭守敵因此而增加了火力密度,紛飛的子彈不斷打在三營陣地前後各個區域,壓得三營弟兄縮在掩體內不敢抬頭。
令郭大榮和婁景越略微放心的是,沒有一顆子彈打在鄭毅藏身的水潭周圍,意味著城頭上的敵人沒有發現鄭毅。
可就在此刻,衝鋒號聲驟然吹響,全軍陣地上所有輕重機槍先後咆哮,重組的百餘敢死勇士抬著長梯,高舉戰旗,開始了又一次決死衝鋒。
密集度彈雨在「革命萬歲」的吶喊聲中漫天紛飛,匍匐在水潭中的鄭毅射出兩發子彈都沒擊中目標,他迅速調整標尺,把槍穩穩架在石頭上,再次瞄準城頭不斷噴出的短促火舌。
「啪」的一聲脆響,莫辛納甘步槍特有的後坐力震得鄭毅肩部一晃,射出的子彈準確擊中城頭目標,重機槍連續射擊的「噠噠」聲戛然而止,鄭毅熟練地拉動槍栓再次瞄準,穩穩地扣下扳機,將重機槍後方再次出現的敵人頭部打爆。
敵軍重機槍的啞火令冒死衝鋒的兩組奮勇隊員士氣大振,衝鋒的速度大大加快,陣地上的三營將士驚喜之下齊聲吶喊。
陣地後方高地上,十餘名將軍和俄國顧問們被歡呼聲所吸引,手中的望遠鏡紛紛對準了最先抵達敵軍城下的那面戰旗。
城頭守敵已亂成一團,連續倒下的兩個重機槍手死得很慘,一個被掀飛天靈蓋,腦漿和血液濺滿一地,另一個被子彈撕掉半邊臉,面朝蒼天,躺在地上還沒死絕,夾雜著氣泡的鮮血不斷從沒了一半骨肉的嘴裡「呲呲」湧出,舉到胸前的痙攣雙手,隨著臨死前的抽搐,不停地抖動。
「丟那媽!打完我要是不死,一定剝了你的皮!」
矮壯彪悍的敵軍連長一腳踹飛驚恐萬狀的下屬,一屁股坐在抽搐未停的身體上,咬牙切齒地抓住重機槍後端握把,拉動槍機,可他剛把腦袋湊近豎立的機槍標尺,來不及射出一顆子彈,壯實的脖子便騰起一片血霧,沉重的身軀在血光中猛然後仰,雙手下意識捂住沒了半邊皮肉的脖子,扭曲的嘴巴里還發出詭異的「咯咯」聲,嚇得周邊敵軍滿臉恐懼,當即扔下武器四處逃散。
嘹亮的衝鋒號聲久久迴響,三千黃埔官兵發出震天怒吼奮力衝鋒,青天白日滿地紅戰旗插上了城頭,隨風翻卷,無數年
第二十八章 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