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陽光有些燥熱的時候,趙官家跟呂相公、王總統一起率眾離開了洛陽舊宮,往歸城外軍營。
可能是他們剛剛祭祀了上一個鞍馬弓劍隨侍御駕相公汪伯彥的緣故,氣氛稍顯沉悶。而一行人沿著澗水緩緩進發,走到一半的時候,考慮到呂相公的年紀,卻是直接停在了一個道旁草棚那裡,稍作歇息。
這個草棚之前大概是賣茶的,但眼下早已經空無一人,桌椅傢伙什反倒都在,主人顯然離去匆匆。而趙官家、呂相公、王節度既入內,早有御前班直拿什麼東西匆匆抹過,並擺好了順序,讓眾人妥當坐下。然後還直接尋到側後方的灶台,取了柴火,燒起了一點熱水。
當然,中書舍人以下,想坐的話也沒多餘椅子,卻又只好站著,但說不定能分到一點熱水。
眾人既坐,自然要聊起戰事,尤其是呂相公到底是從南方過來的,對北方諸多軍事布置都不太明晰,而這些天又連續趕路,也未曾能坐下來好好說一說眼下局勢。
「按照軍報,韓世忠應該也已經渡河了。」呂頤浩撫膝而嘆。「其部御營左軍皆為精銳,與李彥仙聯兵後,應該有最少六七萬眾,不曉得能不能一戰而下河中府?」
呂相公既然說話,周圍人最少有一半面面相覷起來……雖然這位呂相公有膽略,有決斷,而且素來鞍馬弓劍不俗,但是軍事上還是跟專業人士差很多的。
這話,便是趙官家都聽得不對。
「呂相公想多了。」眼見著周圍無人敢應聲,趙玖隨即失笑以對。「河中府有河東城這樣的大城,只要守備嚴密,上下一心,便是城中將士數量、戰力委實不如韓李,也能守個一兩月的,直到起砲砸城。」
呂頤浩微微頷首。
就在這時,王彥王總統一時沒有忍耐的住,卻是忽然插了句嘴:「官家、相公,關於韓郡王,其實關西頗有議論……」
趙玖沒有吭聲,倒是呂頤浩本能捻須挑眉:「什麼議論?」
王彥猶豫了一下,咬牙相對:「非是下官擅自議論同僚,而是說關西那邊早有彈劾不斷,便是下官昔日在關西也屢有耳聞……都說堯山戰後,韓郡王得封郡王,眼瞅著便是漸漸懈怠下來,平夏一戰,官家用岳飛曲端吳玠,獨他沒有太大功勞,似乎又覺得自己功高難封,官家是刻意不願再用他,就更加不堪起來,既居功自滿,敷衍軍事,又懼怕時勢,優遊林下,甚至思退求全,舞文弄墨起來……」
呂頤浩聽得不好,扭頭相對趙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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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只是裝的。」趙玖面無表情,乾脆應聲。「他私下多有密札奏事,視北伐為平生所願,言辭懇切,甚至做了一首詞明志……」
「陛下。」呂頤浩陡然一肅。「天下事,無不可與宰執言者。」
趙玖乾笑了一聲,卻是回顧周邊。
楊劉二人會意,隨手一指,所有站著的人直接後撤,倒是省事了。
「韓世忠確係有這般表現。」趙玖見到只剩心腹,方才坦誠。「他這人慣常的毛病,不止是堯山之後,堯山之前回到關西便有懈怠,只是堯山、平夏後一次比一次更明顯罷了。」
「那為何不撤了此人?」呂頤浩眉頭一皺。「而將一方軍事託付與他。」
「因為懈怠的是韓世忠,不是御營左軍。」趙玖勉力而笑。「韓良臣這廝千般毛病,總有兩處可取,一則忠勇甲於天下,軍事上的事情再危難他也不會推辭敷衍;二則,治軍極嚴,哪怕是自己本身懈怠,毛病多多,也不耽誤他馭下極嚴,麾下御營左軍軍紀嚴明,將士皆敢戰、能戰……所以,但凡臨戰促其勇便足夠了……所謂朕之腰膽,其人與其部乃是名副其實的。」
呂頤浩聞言一嘆,似乎想起什麼來了,但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帥臣這般懈怠,果然能不影響其部戰力嗎?」
「今日既然說到這裡。」趙玖見狀,稍微一頓,卻是繼續言道。「朕不妨給呂相公再透個底……八月時,朕與呂相公出南京往歸東京,沿途曾與諸帥臣應答,隨後贊數人、貶數人……相公還記得嗎?」
「臣記得,官家贊岳、王、李,斥責吳與二張。」呂頤浩脫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