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也就是正月初四這日上午,趙玖剛剛打發了中書舍人胡寅胡明仲往下蔡城一行,詢問修復內渡一事,便見到了戰戰兢兢的金軍使者時文彬,並看到了那封搞不清楚到底是存了什麼心的勸降書。
平心而論……趙玖當然是沒有半點觸動了。
畢竟嘛,那什麼二聖的悲慘遭遇他恐怕比金兀朮知道的都清楚,因為金兀朮好歹都出來打半年仗了,而他卻曉得歷史上那宋欽宗很可能是打馬球時被亂馬踩死的……金兀朮知道不?
而且趙玖對這二人也殊無同情,甚至說對於整個被擄掠到北方的宗室親貴,趙玖都提不起出於人文主義之外的更多同情心。
原因很簡單,國家都亡了,兩河(河北、河東)、京東、關西那裡,人命幾乎是成百萬的消逝,多少人家破人亡不都是被這趙宋權貴們給弄的?身為一個長在紅旗下接受了差不多階級教育的正常人,要同情也該同情這些人……除非他趙玖愚蠢和蒙昧到以為那些子逼反了不知道多少老百姓的權貴們能有資格代表這個國家和這個民族。
實際上,趙玖見到這封對他而言毫無味道的文書後,第一反應就是及其自私的往中國歷史上找經典段子,好繼續他的聖主雄王模仿秀。
不過,事情弔詭的地方也就在這裡——無論如何,占據也好、被束縛也罷,趙玖此時都是在使用趙老九的身體,他也是憑此在這個戰亂時代立足生存的,所以他必須要遵循這個身體的附帶規則。而規則就是,趙玖哪怕有當面把什麼『二聖』淹死在糞坑裡的衝動,他也不能這麼幹,最起碼不能明著來,便是偷偷摸摸的干,也得先刷個秦皇唐宗一般的威望出來再去研究一下可行性。
否則,天下人只會把他當瘋子來看,而瘋子是沒資格帶領天下人去抗金的,也沒資格成為這個國家和民族的引導者與帶領者。
正所謂,明明一片紅心向人民,卻要先扮演好一個封建帝王,如此才能做到最優解……這讓趙玖意識到了一個新的問題,一個關於責任和義務,自私與公心的問題。只能說,這封文書給趙玖帶來的思考遠超所有人的想像,無論是此時正在河對岸志得意滿的金兀朮,還在御帳前哭倒跪倒一片的大宋行在文武。
就這樣,不知道隔了多久,且說帳外依舊狼藉一片,然而眼見著趙官家依舊沒有出帳,再加上帳外文武本身也多少有點累了,卻是不禁漸漸憂慮起來……畢竟嘛,當初在南京(商丘)登基的時候,這位主可就干出過當眾哭暈過去的事來的;而落井之後,這位官家雖然表面上漸漸喜怒不形於色,很少整這些事情了,但實際上,看他一根腰帶拴住最潑皮的韓太尉,一隻鹹水鴨子餵飽了胃口最大的張太尉,一把刀切了地位最高的劉太尉,幾句話就把御史中丞擠兌的痛哭流涕,便曉得這位的功力如今是愈發的爐火純青了。
那麼如此局勢下,天曉得這位能幹出什麼事來?
「官家有口諭!」
就在帳外眾文武漸漸疑心疑鬼之際,內侍省大押班藍珪卻是忽然掀帳出來了,並正色肅容開口。
而帳外文武也是紛紛心驚肉跳之餘,趕緊肅然起來。
「官家說了。」藍珪面無表情,一字一頓轉敘道。「日哭到夜,夜哭到日,難道還能哭死董卓嗎?」
「咳!」
聽到董卓二子,最前面的呂好問一個不穩,差點嗆到了喉嚨,其餘行在大臣也都各自失態。
「官家還說了。」藍珪體貼的等呂相公等人緩過勁來,方才繼續抄手而立,嚴肅講道。「二聖北狩之事,迎回二聖之論,之前李相公與行在尚在南京(商丘)時便早有正論,非國家自強,以兵威加之河北,否則斷無可行之理!今日金人之辱,諸臣當牢記在心,然後砥礪前行,待一日大勢反覆,自當報答而已!」
言至此處,藍珪稍稍一頓,復又放緩了語調言道:
「官家說,此番旨意到後,要文武各安本職,各歸本隊,戰事在前不可中了金軍詭計,露出破綻,他就不親自出來送大家了……」
此言既出,御帳外的大多數人多少是鬆了口氣,然後或是哭喊幾聲,或是對那時文彬威嚇幾句,便都對著御帳行禮告辭……說句不好聽的,雖然靖康二年和建炎元年是同一年,但畢竟一朝天
第四十三章 文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