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劉麟心中暗對,卻沒有說出口。
「既如此,且不多言此事。」完顏宗里收起心神,復又指著從河灘另一邊遠遠繞回來的所謂駕船唱歌的簪花漢子正色相詢:
「此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應該是水泊里的盜匪稍講義氣,出來一個首領給那姓岳的一個說法。」劉麟不以為意。「之前咱們猜的沒錯,宋軍必然聯絡了水泊里的水匪,但那些水匪是什麼東西,如何敢來戰大軍?此番必然臨陣畏縮了,連接應的船隊都不敢派。」
完顏宗里連連頷首,但眼瞅著那船從右面漸漸轉回過來,卻又覺得哪裡不對,但何處不對一時也說不上來,居然怔在那裡有些心慌。
而此時,說話間,那船隻靈巧至極,卻已經漸漸逼近,歌聲也重新能夠耳聞。
正所謂:
「爺爺生在天地間,不怕朝廷不怕官。
水泊撒下羅天網,烏龜王八罩裡邊!」
歌聲清冽嘹亮,在水上傳盪不息,而灘上右側許多金軍,卻難聽懂本地土話,只覺得此人形狀可笑,卻是和左邊一開始見到此人的金軍反應相同,乃是鬨笑不斷。
然而,歌聲與鬨笑聲中,完顏宗里卻居然一言不發,白白在那裡浪費戰機。中軍處,四個猛安全都親自來問,卻只見這位戰事經驗豐富的宗室大將呆呆立在馬上,若有所思。
「將軍!」
劉麟小心詢問。「該下令總攻了!」
「有些不對!」完顏宗里坦誠相告。「那漢子不對!」
「那漢子就是個水中潑皮,故意扮丑的,江湖上歷來有這般人物!」劉麟趕緊勸說。「若是一驚一乍,反而中了他的計策!」
「劉公子說的不錯。」旁邊有女真猛安忍不住插嘴。「真要是被這麼一個水上小丑給葬送了戰機,那將軍豈不是成了笑話?快天黑了,若不能吃下這支宋軍,到時候真有水匪圍過來,狼狽撤走,豈不是被人咬定吃了敗仗?」
完顏宗里左思右想,卻怎麼都想不通哪裡不對,也開始懷疑自己是在疑神疑鬼了,便只好點頭下令,乃是要集中精銳,連續硬鑿,務必落日前衝垮宋軍!
聞得軍令,金軍蜂擁向前,不少人奔跑走馬中濺起無數水花,在夕陽下與甲冑一起反光,煞是壯觀!
而見到這一幕,完顏宗里的不安感卻又再度湧上心頭,唯獨總是難以說清楚具體是什麼……有這麼一瞬間,他幾乎想要下令全軍立即撤走,但終究是理性壓住了感性。
戰事再開,金軍全軍前壓,雙方開始在沒到小腿位置的水中交戰,每一人死,濺起無數水花的同時,很快便重新將之前的血池重新染紅……而這一次,岳鵬舉乾脆親自下馬,率休息了半日的幾百踏白騎兵步戰向前!
故此,雖然宋軍軍陣漸漸頹勢明顯,卻居然還是死死將金軍頂在葫蘆腰處。
遠遠望著這一幕的完顏宗里,心情煩躁不堪,而甫一回頭,卻又遙遙看見那艘古怪小船出現在了自己左後側,並在繼續歌唱。
一瞬間,這名金國宗室大將心中警惕心更加強烈,而且被此人徹底吸引住了目光。而由於前方廝殺聲中他根本聽不清對方歌唱,所以完顏宗里居然選擇了扔下將旗,馳馬到左後方灘邊,立馬於淺水中去聽對方歌曲。
而這一次,他又一次聽清了對方的歌詞。
正所謂:
「爺爺生在天地間,不求富貴不做官。
梁山泊里過一世,好吃好喝賽神仙。
一朝金人來濟州,殺我兄弟廢我田。
今日又來水泊中,如何能放他生天?」
聽到這裡,莫說完顏宗里,便是一旁的劉麟也警惕心大作,但二人對視一眼,卻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別樣的疑惑……很顯然,他們既然來到水泊作戰,就都對梁山泊的水匪出來助宋軍一臂之力有過猜想,所以並不為此人的立場和可能的水面襲擊而覺得太意外,唯獨他們二人也都從此人此船上察覺到了一絲違反常理的危險現象,卻又一時說不清道不明罷了。
但由不得他們多想了,隨著此人駕船遠遠在蘆葦盪前轉了個彎,然後一聲長長的漁歌號子『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