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進入幻境,然後在幻境中死亡。
幻境中,他來到了兒時。人在小的時候,總會有遺憾,他現在回到童年,一一把遺憾給彌補。
幻境中的時間,與現實的時間差距極大,一眨眼的功夫,幻境中的張均已經度過了十年。
幻境中,他小學追上了最漂亮的女生,高中時代,班花是他的女朋友。大學之後,他得到了佛眼舍利,一生縱橫天下,並於三十歲那年步入神通境。
這一切都是極晝輝煌的,他非常滿意,沒有絲毫的遺憾。可時間終在不斷流逝,神通者也是要死的,幾百年後,他垂垂老矣,慢慢合上了眼。
幻境對腦力的消耗非常之大,如果換作一般的真力高手,早已經變成瘋子。不過張均的體質特殊,居然硬生生堅持下來。
即使如此,眾人也都發現他額頭上滲出了冷汗,鼻孔和耳孔中滲出血來,異常恐怖。
林嫻驚得差點昏過去,被葛小仙一把攥住胳膊,她冷冷道:「別這麼沒出息,他不會有事!」
蘇小玉咬著嘴唇,流淚道:「小仙姐,你看他的樣子,一定很難受。」
南宮紫最為鎮定,道:「我們應該對他有信心,他從未讓人失望過。」
眾女心中稍定,繼續觀察,但她們都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子,難以掩飾緊張的表情。
幻境中,張均馬上就要老死了,他一個人孤獨地站在懸崖之上,四周一片雪白,空曠無人。
他的妻子兒女都先他而去,他的敵人朋友沒一個活到現在的,他非常的孤獨,心中充滿了悲涼的情緒。
「我活這一生,得到了什麼?我又為什麼存在?」他大聲地問道,聲音遠出極遠。
沒人能回答他,蒼天無語,大地無聲,只有呼嘯的風聲在耳邊響起。
他忽然「哈哈」大笑,突然擊掌唱道:「我從來處來,我到去處去,我心如真空,我意化太虛!」
歌罷,氣息全無,坐化於山上。
現實中,張均突然不動了,生機全無。
毒三太子大笑,龍虎山卻是悲從中來,不少人雙眼含淚。
華布衣一直死死盯著張均,大菩薩剛嘆了口氣,他揚眉道:「我徒弟沒那麼容易死,大菩薩難道不知涅槃重生的道理嗎?」
大菩薩愕然,再看向張均時,就見他不丁不八地站著,仿佛凝固於空中了,臉上一片空明,寶相莊嚴。
「咦?我怎會有無中生有的感覺?」大菩薩喃喃自語。
毒三太子的笑聲戛然而止,因為他發現張均突然睜開了眼,一雙眸子清亮無比。他的身體似乎發生了一種變化,給人以莫測高深的感覺。
毒三太子冷哼一聲:「好,看來我是低估了你,請飲第二杯!」
說著,他又捏碎了個瓶子,一道黃光落入一杯酒中。
「這第二種毒,喚作『十世輪迴』。我師曾言,輪迴是苦,不如解脫。」
張均沒說話,一杯飲下。
這杯酒,滋味萬千,毒酒入腹,他委快又陷入幻境。
幻境中,他生於富貴之家,從呱呱墜地,到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功成名就,直至老死。死後,重入輪迴,重生於官宦之家,鐘鳴鼎食,極盡榮華。
連續十世,張均嘗盡人間富貴,吃盡人間苦楚,至頭來,他卻覺得這萬丈紅塵是人間煉獄,寧可心歸虛無,也不願在此停留片刻。
於是第十世時,他已然厭世。這一世,他是一國的皇帝,權力無邊,卻感覺身心疲累。
一日,他坐於大殿之上,自酌了一杯毒酒,準備一飲而盡。如今張均身處幻境,但幻境與現實緊密相連,他若是在幻境中死掉,現實中的他也會死亡。
正在此時,他耳中突然聽到一陣禪唱之聲。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典禮台下,貪和尚高誦《心經》,聲音居然穿透虛幻與現實之間的壁障,直達張均耳中。
這禪唱如晨鐘暮鼓,使得他霍然開朗,突然丟掉毒酒,笑道:「我看不到,聽不到,聞不到,嘗不到,感覺不到,想不到,何來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