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暗的病房內,陸景行簡短的幾句話語讓沈清紅了眼眶,甚至是心裡有些許難以承受這幾句話的重量。一路走來,諸多不已。
可正是因為知曉不易,才不敢輕易下定論去決定一件事情。
太敏感的人會體諒到他人的痛苦,自然無法輕易做到坦率。
沈清微微動了動欲要直起身子,陸景行許是感受到,握著她指尖的大掌力道又猛然之間了幾分,就好似不抓緊沈清就會跑到似的。感受到來自男人薄弱的力量,沈清直起身子的動作稍稍頓了頓,停在了半空。
眼角旁的清淚依舊掛在面上,餘光落在陸景行枕巾旁,不敢與其直視。
她承認,此時的自己,就是膽小鬼。
她害怕受傷害,所以不敢輕易應允路陸景行的話語。
即便知曉她的丈夫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沈清的不敢,與陸景行的虛弱,成了這個病房裡對立的存在。
「信我、」男人再度開口,嗓音細如蚊吟,可因貼的近,她聽見了。
落在床沿的另一隻手抓著床單久久未曾放手。
在抬眸,對上陸景行的視線,男人猩紅的眸光中蘊藏那那一汪清淚未減半分,許是心虛,不敢直視,她微微側眸,將臉龐偏向一旁,不敢作聲。
隱忍的面龐下暗藏的是一顆動盪不安的心。「信我。」蒼白無力的話語繼續響起。
沈清聞言,一地滾燙的淚水砸在了陸景行消瘦的面龐上,痛的他呼吸一滯,而後、另一隻手緩緩抬起,動作極為艱難緩慢朝上而來,許久之後才落在沈清面龐上,骨節分明的大指抹去她眼角的淚水,動作無力且停在她面龐上的大掌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去。
沈清的心都顫了。
顫的發狠。
找不到呼吸節奏。
許是隔得近,沈清清晰的感受到來自陸景行微弱的呼吸,男人病弱嗓音輕輕響起,不大不小但只能讓沈清聽見;「愛你,也愛寶寶。」
陸景行如此言語,如沈清而言就好似晴天霹靂當頭一擊,炸的她失去了指揮自己行動的能力,呆愣在原地,如木頭一般,許久之後,一陣軟弱的觸感從唇瓣從傳來,她霎時驚醒,睜開眼眸,只見薄唇相貼,男人閉著眼睛,眼角滑落的淚水如同潰堤的水壩,奔騰不息,接連不斷。
頃刻之間,她忍了許久的淚水終究是忍不住了,奪眶而出,沿著面龐順延而下,落在男人赤膊的鎖骨之上。
相吻痛哭,無聲落淚。
這一路走來,為難的何止是沈清。
陸景行這顆心痛成何樣,又有誰知道?
他若不痛,怎會失聲痛哭,無聲落淚?
國事家事天下事,樣樣都壓在他肩頭之上。
神尚且不能將事事都做的十全十美,他陸景行又何曾有這個本事。
一方要顧著愛人,一方要守住國家,守住身後千千萬萬人,他是人,巔峰之上的這條路走起來有多扎心,有誰知曉?
鬼門關這一遭走回來,他何其慶幸自己還活著。
何其慶幸啊!
屋外,病房門未關,章宜、蘇幕、陸槿言與俞思齊程仲然等人無形之中目睹這一切,誰都不好受。
這些身旁之人,誰能說看到如此場景不動容的?夫妻二人抱頭痛哭的場景又有幾人是能忍住情緒不受感染的?
只怕是沒有。
在他們眼中,陸景行如此段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現如今,在婚姻面前,她如此脆弱。
首都太子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多少人看的是他金光閃閃的表面,又有誰知曉,這一路走來他的悲哀苦痛。
陸槿言遠遠看著,而後微微轉身,紅著眼眶含著清淚離開了病房。
轉身出去,邁步至洗手間站在鏡子跟前,看著紅著眼眶的自己有半分愣神,而後微微彎著身子撐著洗手盆,一滴清淚砸落在洗手盆里,悄然無聲。
天家子女,何其悲涼。
許久之後,收斂好情緒才朝病房而去,病房外,章宜靠在潔白走道上看著空曠的走廊失神,聽聞高跟鞋聲響側眸看了眼,撞上陸槿言的視線,而後稍稍轉頭將眸光收回來,帶著淡然。
她如此,只因心疼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