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行,黃口小兒,膽子倒是天大。一片驚訝之外聽眾群中也有竊喜,終於可以看笑話了。
剛開始聽起來楊景行的改變似乎是很忠實於原作,音符對音符節奏對節奏,也沒配上低音和聲什麼的。可小提琴是擦弦樂器而鋼琴是擊弦樂器,一個線條一個顆粒,如果照搬原譜會讓樂曲完全失去小提琴的表現力而又發揮不出鋼琴的特點,這種改編誰都會但誰也不會成功。
聽眾們反而聽看得更仔細了,滿眼的期待。看來何沛媛看的編劇專業書籍里說喜劇的一大特色是賣慘並沒說錯,人們就是喜聞樂見。
楊景行好像也意識到有問題,可就算他一隻手十根指頭也不可能在鋼琴上彈出小提琴的顫音泛音,還是得改編。可是伴奏員這次進行的並不是樂曲改變,而是演奏改編。
當台上那位一個小時前還在對各大鋼琴大師評頭論足的講座人第一次用三連音去嘗試表現原曲中小提琴的音符時值線條時,有個別聽眾幾乎是啞然失笑的,太兒戲了吧。
當講座人緊接著又使出一個四連音,沒人笑了,更多的人開始揚眉皺眉,本來面向更加照顧聽眾的希拉蕊也更加多地轉向鋼琴。
接下來甚至是五連音六連音,伴奏員表現出了精密的音色節奏控制和踏板運用,但是依然挽救不了音樂形象,實在古怪有如先瘋派。不過這時候已經沒人嘲笑音樂形象了,教授們滿臉的新奇訝異似乎更勝於之前聽講座的時候,學生們當然是跟著教授走。
很多小提琴老師經常會用鋼琴給學生上課,可以用伴奏的形式帶領學生,可以用鋼琴的顆粒感訓練學生拉出清晰的音,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鋼琴方便而且好控制。因為老師對學生的要求經常會超出老師自己的水平,或者說老師實際操作跟不上他的理論知識,這種時候老師就只能靠嘴巴傳授而難以示範,鋼琴就能起到比教學樂器更好的輔助作用。
楊景行從來沒給小提琴學生上過課,經驗為零,他不知道怎麼去說,只能動手用精密的指法和踏板在鋼琴上去演示自己的理論知識,不過畢竟是兩件不同樂器,音樂也沒語言那麼直接,這時候就需要學生有很強的聽力和領悟力。
在已經扭曲了形象甚至讓人覺得陌生古怪的鋼琴彈奏中,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能感受到那急速的連音中表現出的細微律動。而且講座人接下來還有很多花樣,震音、顫音、跳音、頓音、回音,這些在平日裡只被看作是鋼琴演奏中的小調料的技巧今天幾乎被講座人當成主食了,而且不光量大密集,講座人還把這些技巧朝極致推進,震音快得幾乎失去顆粒感卻又包含了音量變化,然後又有挑戰鋼琴機械性能的斷音顫音急速交替……
聽上去,小提琴演奏家的聖經已經被伴奏員改編成了一首窮凶極惡卻又沒啥實際意義的練習曲,不光曲子沒有美感失去了音樂形象,那種超越極限的技巧似乎也脫離了音樂本身。
事實上伴奏員此時要展現的正是音樂形象而不是演奏技巧,只是音樂廳里已經沒有多少人能從鋼琴的瘋狂音符中聽出音樂形象了,或者就算聽出來些東西也難以跟小提琴奏鳴曲聯繫起來,因為直觀上真是天差地別。
好多學生懵懂甚至氣憤了,他們只能在密切監視講座人時候向老師教授求助,或者是寄希望於台上的希拉蕊,那些眼神強烈地渴盼著柯蒂斯有人能出手制止講座人繼續撒野。然後領導專家們看新鮮看得好投入,希拉蕊也把注意力定在鋼琴上了。
萬幸的是講座人還沒徹底癲狂,他還知道在彈完第一樂章後轉臉問希拉蕊:「這樣可以嗎?」
聽眾們的視線頓時全從講座人那轉移到大明星校友身上,眼神全都變成了殷切的期盼和鼓勁,好多人甚至顯得急切而擔憂。
大明星就是不一樣,希拉蕊的神情還是冷靜的,她觀察著伴奏員顯示出謹言慎行的品質:「……這太突然了,讓人震驚,我從沒想過會是這樣。」
楊景行陪笑:「你現在怎麼想?」
眾目睽睽中,希拉蕊猶豫了好一會後依然顯得不確定:「我想……這大概就是我想要的。」
聽眾一片啞然,簡直沉寂得悲傷。老師們好一些,學生始終是學生,他們向希拉蕊投去支持的神情。
大明星這麼給面子,楊景行簡直要燦爛了:「好的,我們試試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