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隱的眼眶有些濕,第一次感受到了聖者的情懷。
他們是屹立在元界峰頂的一群人,自負、才情橫溢卻都歷盡劫波。
無論為善為惡,終是有一顆強者的心。
而此時此刻,擁有一顆聖龍之心的姬澄澈亦在漸漸地甦醒。
他的胸腔里好似有團烈火剛剛化為了灰燼,隱隱帶著一絲灼痛。
莫名地小乾坤比起昏迷前又明亮了許多,黑沉沉的大海上空,一縷縷淡淡的雲絮閃爍著微弱的暗紅色光芒在悠悠漂泊。
——自己的識天被點亮了?
姬澄澈怔了怔,驚喜地發現自己的巫道修為居然越過開光、通靈兩境而直抵雲紋之境,心念稍動絲絲縷縷的靈識從小乾坤中散放開來,透過身體擴散到五丈方圓。
「唐爺爺!」他一驚睜開眼,卻看見周圍空無一人,只有遠處的林隱還在一次次周而復始地練習拔劍。
唐虞走了,自己再也不能在夢中見到那個性情古怪多變、反覆無常的怪老頭了。
八歲,人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生離死別,體會到的,只有離去之人的瀟灑和超脫。匆匆相逢,又匆匆別離,只留下如海的恩情,自己還不曾有過絲毫的報答,甚至不曾真心叫過一聲師傅。
無端地,姬澄澈感到自己難受極了。
在心緒的影響下,體內的小乾坤仿佛也變得陰沉,黑海躁動雲絮亂舞,渾然感受不到午後的陽光。
山下忽然傳來一陣喧囂,夜火族村莊裡來了一支南方的大商隊。
這支商隊足有三百多人,運載著大批來自南方的豐富物資,如茶葉香料、烈酒瓷器、布匹銀器、草藥鹽巴等等,琳琅滿目應有盡有,甚至還包括鑄造各種武器裝備所需的必要資材。
商隊每年都會經過夜火部落兩次,每次到達時宛如一個盛大的節日,村中的男女老少俱都興高采烈,在村口擺下的集市上流連忘返。
姬澄澈遠遠望見商人們穿著自己所熟悉的漢服,雙腿不自禁地奔了過去。
離開天都城將近一年,自己的個頭長高了,卻不知父皇是否安好?
這時就聽有個雲雀般幼嫩悅耳的聲音驚喜地歡呼道:「婆婆,這裡真的有龍!」
姬澄澈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笑靨如花、雙瞳剪水的小女孩兒,身穿銀襖好似瓷娃娃一般,蹦蹦跳跳快樂地跑上冰梯,晶瑩剔透的手腕上戴著的銀鈴叮叮噹噹如寒泉涌動,喚醒了雪頂的生氣。
在小女孩兒的身後,跟著一位手拄玉杖的老嫗,面色薑黃甚是醜陋,唯獨望著那女孩兒的時候,眼神里充滿慈愛。
「當心雪落,這些巨龍不允許生人靠近。」
黑衣老嫗掃了眼姬澄澈和另一邊的林隱,目光又轉回到那女孩兒的身上。
小女孩兒停下腳步,撒嬌道:「婆婆,我想摸一摸巨龍,保證不捉弄它們。」
黑衣老嫗苦笑道:「你這丫頭,當這些巨龍是自家的修蛇麼?」
話雖這樣說,她還是舉步向棲息在湖畔的鋒寒走去,叮囑道:「婆婆試試能否讓這條金摩薩龍聽話,你站在一旁切莫過來。」
鋒寒警惕地抬起頭注視黑衣老嫗,喉嚨里發出聲低低的嘶吼。
黑衣老嫗神色如常,只是腳步越來越慢,手中的玉杖斜斜指向鋒寒,口中小聲念動起一串晦澀難懂的咒語。
「住手!」突然一個腰插長刀手提木棍的男孩野牛一般沖了出來,擋在黑衣老嫗與鋒寒之間。
黑衣老嫗愣了愣,停止念咒收住玉杖,說道:「小娃兒,你不必擔心。我不會傷害這條金摩薩龍,讓雪落摸它一下就好。」
林隱站立不動,冷冷道:「它是我的朋友,不是誰養的寵物!」
黑衣老嫗皺了皺眉,她的脾性向來是說一不二,連大巫祝都要賣上幾分面子。誰知難得軟語相商,這龍族的野小子居然不領情。
但此刻發作不得,一來對方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二來自己帶著孫女遠來北荒非為生事,也不宜與當地土著產生衝突,故而笑了笑說道:「小娃兒,你叫什麼名字?」
林隱正欲回答,驟然看見黑衣老嫗的雙眸迸射出兩簇碧芒。
他的腦海「嗡」的一響,猶如喝醉了酒般疼痛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