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興四年春,詹石修從京城出發,一路向南,沿汝河流域,途徑京畿之地、江州各府縣,最遠的地方到達江州以南,接近南安州。考察的項目主要是水域變化與農作物具體過渡。
詹石修臨行前答應秦氏半年之內一定回歸,可是這一年隆冬臘月時,兩府的人盼星盼月亮,才接到詹石修回家的消息。
那一刻,秦氏真是後悔了。
她不該聽悠然的話。
到現在,很多人都疑惑,當時悠然到底對秦氏講了什麼,讓她的態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記得那天悠然把她拉到內室,語重心長的道:「母親這樣鬧,除了會消散您和父親的感情之外,還有什麼益處麼?橫豎父親都已經辭了官,難道您不讓他出門,只希望他天天呆在家裡無所事事不成?」
秦氏聽完倍感委屈,心中隱隱有個聲音告訴她,她是留不住詹石修的,之所以這樣鬧一鬧,無非就是想告訴詹石修,自己有多麼不想他離開,歸根結底要的只是詹石修的一個在乎與安慰而已。
這層意思,後來悠然弄明白了。
當時便是一怔,後來嘆氣道:「接下來我說的話,也許很殘酷,讓母親難過,憤懣,但是我還是要說。父親這一生,除了對元妻耐心、溫柔、體貼外,大概心裡再裝不下別人了。」
秦氏猛的一愣,隨即都能聽見自己的心噼里啪啦的破碎聲。
也不哭了,實在是已經呆愣原地,忘記一切。
悠然口中的元妻,指的是殷清輝的母親。
嫁給詹石修這些年,每每秦氏試探著要提起她,詹石修要麼沉默,要麼迴避不語。現在又聽悠然這麼說,當即心如死灰。
秦氏以為,這輩子,她大概再也越不過去那個十幾年前便離開這個世界的女人了。
那我還在努力的爭取什麼?
秦氏無聲,卻流淚滿面。
看到這個模樣的秦氏,悠然只覺自己的目的達到了。秦氏這樣的人,不聰明。想問題極容易一根筋,有時候甚至明知這件事對自己沒有好處,可仍睜著眼睛大步往前走,最後弄得自己傷痕累累,何苦呢?
刺激的差不多,悠然又道:「夫妻的相處之道,大抵就是你追著我。或者我趕著你。那種真正的並肩齊驅的,世間又有多少呢?一個人總追著另一個人,總有一天自己都會疲憊的。母親何不放手一次,不為他人,只為自己。」
怕秦氏聽不明白,又道:「俗話說。距離產生美,小別勝新婚。父親一向依賴您慣了,若是猛的離開您的照顧,會非常非常的不習慣,到時候。說不定會****思念母親,有這樣一個機會,您為何不抓住?」
前一段話秦氏確實沒有聽太明白。但是後面的她懂了,突然覺得是個好辦法。可以一試。
於是,就有了後來的一說。
但是現在,隆冬臘月的,詹石修在外漂泊了將近一年,秦氏心焦如焚。
她算是懂了悠然當初的第一段話了,夫妻相處,可不就是一個人在前面跑,另一個在後面追,而她,這輩子註定就是追逐詹石修的那個。
這分別一年,詹石修想不想她,她不知道,可是她心裡是想的不行了。
自打聽見詹石修要回來的消息,秦氏激動的連著幾夜都沒睡好。
年底的時候,詹石修終於風塵僕僕的到家了。
鬍子拉碴,整個又瘦又黑,手也不如從前那般白皙光潔,秦氏不顧丫鬟、婆子在場,當即抱住詹石修哭各不停。
詹石修也不動,抱著秦氏任他哭。
後來說了一句,「原本不覺有什麼,可是離開了才知道,還是有你在我身邊好。」
秦氏聽完哭的更凶了,那一刻她覺得,能從詹石修嘴裡聽到這麼一句,她的人生,也圓滿了。
……
仁興五年